文／覺明法師

印度，是我今生的穿越

每一世都鼓足勇氣拚搏

幾千萬次交疊又交疊的生與死

相逢何必曾相識

相見不如只是記憶

冷冽抖擻的一張張熟悉臉孔

那層層紡織密縫的光陰

再回首靜如煙，裊裊飄飛

或許心光一閃的剎那

應是令人切腹刻骨的回眸冷笑

萍在水，蕭瑟無語

迎接日昇起的奪目

野望黃昏夕洩的光采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去印度？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不是「去」印度而是「回」印度。當年我是星雲大師旁邊的書記，佛牙舍利迎回佛光山時，我站在大雄寶殿鵠立瞻仰，正當此時，有一位師兄到我的旁邊說：「你要不要去印度？」我不假思索說：「好」

後來，去向師父報告此事。師父沉穩平靜，一如往常。當時禪淨法堂正舉辦第一次禪七，師父同意讓我進堂。禪修期間，我進入冥想時，看到了一坨坨的「牛糞」！當時詫異不已，何以意識中浮現這些種子？出堂後，師父也沒有提印度的事。

出家生活十年已過，到底為何要出家？不斷反覆浮現心海。一九九八年除夕夜，突然，我被喚去見師父。師父開門見山說：「你不是要去印度嗎？」他拿起拐杖一勾，說：「去！十五天之內！」當下楞住，腦中每一條神經元是打結了吧！

記得從曼谷轉機印度加爾各答。飛程中，我旁邊就是一名印度人。當時，就覺得自己像即將投胎中陰身的「備胎」。望著機窗外的雲堆層，淚水如珠玉般滑落，是告別前塵往事、人物的感傷嗎？抑或是對未知的惶恐不安？飛機降落了，也如同新生命呱呱墮地。

想起出發前，去跟師父銷假拜別。師父告訴我兩個重點：第一、你要效法玄奘大師的精神：「寧向西天一步死，不向東土一步生！」第二、要去印度，就要有十年的打算。在一旁的慈莊長老，為我請求：「師父啊！十年喔，回來就老囉！」莊師父或許怕我吃不了苦，也或許真的擔心師弟隻身無援。每當憶起莊師父說話語調、表情，如此愛護晚輩的心，總是感銘難忘。

師父就是要我們經得起火冶塑磨吧！就算破銅爛鐵，都有其潛能。就在二○一九年的盛夏，正好也是自己整整在印度十年。師父的話，對我而言，就是一語成讖，成為我生命的不可思議。

那天，從德里回佛光山，即刻去面見師父。師父說：吃飯了嗎？當時已是晚上九點。師父喊來湯藥侍者，去煮碗麵給他吃。師兄端來熱騰騰的麵條，霎時「十年時光」的酸甜苦辣，一切盡在不言中。之後，師父拿起一張一筆字，交代法堂師兄特地注記，就是「養深積厚」四個字，相信是師父對弟子的深厚期許呢！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