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揚

四十好幾的一個學生面臨了該不該換跑道的抉擇，問我當初為何會當老師？會不會後悔當了一輩子的老師？

民國六十四年參加大學聯考，志願在政大新聞系的我，選擇了師大英語系就讀，畢業後在基隆一所偏僻國中教書。這個選擇相對容易，不是因為考得太高分，而是因為生活困頓，不想造成家裡的經濟負擔。

幾個好友常抬舉我，說教書真是浪費我這個人才，久了，自己都覺委屈。可不是，畢業於明星高中，卻是全班唯一為了公費「被迫」念師大的學生，無奈從事自己並不十分感興趣的工作。

所以，當時應該也曾閃過有機會就離開教職的念頭吧！

想不到在服務完規定的年資之後，民國七十五年，機會真的來了。只不過卻也陷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窘境。當年六月，投稿結緣的報紙主編因版面增加，需更多編輯人手，主動問我是否願意離開學校，加入編輯團隊。這不僅是我大學時代，畢業生夢想的大報社和工作，而且薪水相對高，上班時間和妻子交錯，兩人可以更有彈性照顧兩歲幼女，相當吸引人。

但說巧不巧，剛好才在一個月前去拜訪母校，校長已經口頭應允我八月新學年開始，回去服務，沒任何條件，也不需甄選。試想，能從基隆偏僻國中「輕易」轉到台北明星高中服務，通勤時間三小時減成三十分鐘，這樣的機會可是多少老師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事！

面對這樣的抉擇，自己在天秤兩端思索許久，想到古人言信都能「信及豚魚」，內心就不再掙扎了。從此，我心無旁騖，盡心盡力的在粉筆灰和口沫橫飛交織的舞台上揮灑了這一生。

「老師，那你後悔嗎？」

該怎麼說呢？從Ｂ（birth）到Ｄ（death）這短短兩個字母距離的人生當中就是一個Ｃ（choice）字，要後悔的話，可能選擇另一邊工作也會有後悔的理由，那人生不就沒完沒了。我是這樣告訴他的。

最後我說：「做決定是最困難的一件事情，尤其是你得在應該去哪裡和想去哪裡之間做出選擇的時候，那往往也是一種價值觀的選擇。」

學生回我一個笑臉貼圖，我在內心裡祝福他，做了抉擇後也能露出如貼圖一樣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