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胤霆

我有幾位熱愛三國時代的學生，他們對三國人物如數家珍，常常趁下課時間為大家講上一段故事。某次，一個孩子正激情萬分地講述曹操暴怒欲斬華佗，一名小女生突然小聲問道：「老師，古時候有女名醫嗎？」於是，我牽著她悄悄退到一旁，告訴她兩位女醫的事蹟。

中國歷史上記載的第一位女醫生，是西漢的義妁（一作姁）。義妁親生父親本是太醫，因被長官陷害夫妻雙雙送命，父親的一個友人是民間醫生，不忍朋友的小兒女淪為孤兒，收養了他們。

也許害怕義妁再因此受害，養父嚴禁義妁學醫，偏偏義妁從小對藥草充滿興趣，總是偷偷設法學習。直到一場瘟疫侵襲，養父不幸染疫，身故前才告知義妁她的身世，使她更堅定想成為醫者。養父病逝後，義妁便拜名醫為師苦學。

平時，義妁喜歡上山採藥，為左鄰右舍治療外傷，也常向其他醫生請益，累積了豐富的醫療知識與經驗，名聲漸漸在鄉里間傳開。一次，有外地人抬著病人來求助，躺著的患者四肢瘦弱，腹部腫脹非常，看起來氣若游絲，義妁細心診視，為其扎針，接著敷藥、餵藥。數日後，病患的腹部開始消腫，不到十日，已能起身活動自如。

義妁從此醫名遠播，連漢武帝都有所耳聞，派人暗中察看義妁是否名符其實，發現她確善於內外科且精通針灸，便召她入宮，專門醫治久病的王太后。王太后病癒想提拔義妁的家人，儘管義妁以弟弟義縱品行不太好的理由推卻，太后依然向武帝推薦了義縱。所幸，義縱為官從未徇私枉法，深獲武帝賞識；義妁也因不貪圖富貴、私利，更為太后信賴，一直專侍至太后過世，被譽為巾幗醫家第一人。

漢宣帝時期，還有一位女醫生淳于衍，是中國文獻上最早的女婦產科醫師。淳于衍早期在民間行醫，擅長切脈與用藥，因此結識大將軍霍光的夫人，被推薦入宮為懷有身孕的許皇后治病。那時，淳于衍的丈夫擔任一個小官，見妻子結交權貴，便要淳于衍替他向霍夫人謀求較高的官職。

淳于衍提出請求，霍夫人心生一計和淳于衍利益交換。原來，霍夫人要淳于衍毒害許皇后，助她扶持愛女坐上后位，事成則兩家人可同享富貴。淳于衍輕易被說服，真的在許皇后產後將她毒死。雖因有霍家庇護而免受罪責，但淳于衍無法抵禦利誘，違背醫德，成為記載上第一個故意毒殺病人的醫生。爾後，人們想起淳于衍，只餘唾棄。

淳于衍的行為，屢屢令我想起孟子說的：「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面臨抉擇的時刻，私人利益如果被擺放在公平正義之前，這個人肯定是永不知饜足的。

同樣醫術精湛，義妁因仁心仁術被記憶，名列中國四大女名醫之首；淳于衍卻為一己之利荼毒病人，空留千古罵名。兩相對比，正好作為一種警惕：人生一世縱有再優秀的才能，若不能存仁心、行正道，一心謀求己利，到頭來終究是一場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