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湯名潔

外婆過世了，我感傷，卻不那麼傷心。因為，我相信，外婆的一生幸福而無憾。

在外人眼中，從未擁有過崇高社經地位、鎮日埋首照顧家庭的外婆，或許生活平淡、一生平凡，但親近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她所經歷過的戰亂大時代，滋養了她的生命智慧，讓她得以無須刻意，便能掌握住自己的幸福。

外婆與外公的相識、結合，曾經被視為逃難當下不得不的選擇。但我總是能看到年邁的他們走在路上十指緊扣、互相扶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外婆的幸福。

外婆是眾人眼中的模範母親，生養的五個子女，雖然不是人人皆龍鳳，但在他們碰上人生重大困難時，都能展現出超凡的韌性。我相信，他們的堅韌並非偶然，而是源自外婆潛移默化的身教。

五個子女在她晚年時皆能盡心陪伴她、滿足她的期待。老有所依，這是外婆的幸福。

身為孫輩的我們，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沒有實質地照顧這位老人，甚至不見得能定期探視她。但每個人心裡都念著這位外婆、奶奶，畢業、結婚、生子……在我們走到人生的里程碑時，都希望她是前來見證的座上賓。深受晚輩愛戴，這是外婆的幸福。

乍聞外婆有些失智現象，我曾相當擔心，因為聽過太多長輩失智造成的家庭災難，但我後來發現──她老人家溫柔如故。輕微失智，或許是老天爺給外婆的禮物，不太記得誰是誰，讓她在離開的時候，不至於太過不捨或依戀。外婆沒有經歷太多煎熬，在睡夢中自然的離開，沒有疼痛、沒有忍耐，只有平靜與安詳，我相信，這是外婆的幸福，也是上天對外婆最大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