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朱子家訓》中，有句家喻戶曉的名言：「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但很多人未必知道，過去曾有帝王對自己的子孫進行過類似的耳提面命的教育，此人就是南朝宋文帝劉義隆。

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宋記六》中，記錄了這樣一件事：元嘉二十二年（四四五）九月癸酉（十七日），宋文帝在武帳岡為衡陽王劉義季餞行。文帝將要離開皇宮時，他「敕諸子且勿食」，須等到送別的地方再設宴進餐。直到太陽西斜，劉義季還沒有到，大家餓得臉色很難看。文帝這才對大家說：「汝曹少長豐佚（富裕安適），不見百姓艱難。今使汝曹識有飢苦，知以節儉御物（使用東西要節儉）耳。」

劉義季是宋武帝劉裕的第七子，宋文帝劉義隆的弟弟。為將要遠行的劉義季餞行本來十分尋常，不值得大驚小怪。但是，宋文帝別有用心，這場餞行最終成了對子孫後代進行勤儉節約教育的課堂。

授課老師為了強化教育，更是煞費苦心，先是讓兒子們暫時不吃東西，後有意設計客人姍姍來遲，讓大家餓得直吐清水──人只有在極度飢餓的時候，才會對食物有無限的想念，記憶更加深刻。在這樣的背景下，宋文帝相信會使兒子們終身難忘。

身為皇子，不愁吃、不愁穿，煩惱的只是怎麼才能吃得更好、穿得更靚。而久處在豐饒的環境下，他們有可能徹底喪失進取精神，成為垮掉的一代。對於宋文帝劉義隆來說，他顯然不願看到前朝一再上演的悲劇，而是希望他的子孫奮發圖強，保持進取精神。而想要他的子孫做到這一點，從現在起，就必須讓他們知道民生的艱難，認識飢苦，知道「節儉御物」的重要性。

宋文帝的教育起到作用了嗎？我們只能說，有作用，但很有限：劉義隆的繼承人宋孝武帝劉駿繼位之後，一度採取息兵簡政的政策，可沒幾年的功夫，他就開始大興土木，擴建宮室，牆上和柱子上都用錦繡裝飾。至於後期的他更是好酒奢靡、貪財好利，甚至和進京刺史賭博，限令他們進獻貢奉，史書稱他晚年「終日酣飲，少有醒時」。而他「駕崩」的時候只有三十五歲，還很年輕。

宋文帝劉義隆的一片苦心為什麼會白費？因為前人創業的艱難，後繼者沒有切身體會，有的僅止於口耳相傳，所以，那感覺一定會愈來愈淡薄，而帝王之家的榮華富貴更容易讓他們沉溺其中。可以說，這是一種由制度帶來難以克服的遺傳性疾病，沒有哪個朝代能夠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