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嫆雀　

結識的當年，讀五專的我們青春正盛，平日裡的周末，我們會起個大早，趕赴西子灣的逸苑，千挑萬選個好位子，點一壺烏龍反覆回沖，坐上一整天觀山、聽海、等夕陽；然後寫寫筆記、讀讀書，即便茶香都淡遠了，仍喝得心滿意足。

寒暑假，我倆相約一起找打工的差事，曾挨家挨戶地敲門，微笑哈腰做市場問卷調查，既賺到銀兩，也賺到了人情冷暖的社會經驗。讀觀光科的我們，總自行策畫許多大大小小的旅行，七十七年的冬天，我們報名參加白天得自立自強走上十幾公里的中橫健行隊，中午靠著山壁邊坡，拿起鐵盒便當直接就飢腸轆轆地吃起來，夜裡的營火晚會，唱歌跳舞歡快的同時，似乎也甩掉了一身的疲憊。

畢業前夕，我們幾個姐妹分別打造了一枚刻寫著「Love」的金戒指紀念友情，如今，戒指仍在，而你，卻去了遠方。

後來，我們考進了不同學校的中文系，浸潤文學之餘也常相約出去玩，陰雨的九份山城、祈福的平溪天燈、親水的冬山河，我們從不曾錯過。偶爾，我們會擠在彼此的單人宿舍裡，說悄悄話。你總是我們這一群姐妹中，最時髦、最會穿搭、最會畫畫、最會跳舞的那一個。我們會在古典玫瑰園裡端莊靜謐地品花茶；當然，也難以忘懷京都、大阪那年春天的櫻吹雪……因為有了彼此的相伴，我們的青春，好像從來不曾孤單過。

後來，走入婚姻的我們，開始了養兒育女的戲路，三十幾年的情誼，讓我們始終不曾離棄彼此，總維持固定歡聚：也許是分享新婚燕爾的甜蜜、子女成長的欣喜；也許是帶著伴手禮來交換彼此出遊的密碼，好讓我們在人生旅途中，得以藉此典藏彼此的遊蹤及幸福的印記。

殊不知幸福是那麼短……近幾年來的聚會，常常被你帶來的消息，嚇得一驚一乍的，雖知無常是常，仍不免心疼你遭逢的病苦。去年夏天我去家裡探望你，揮手道別時，你與夫君兩人牽手相扶持散步的身影，至今還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裡；上次見面，你即便說不出話來，仍然記得索茶喝，在那個時空裡，我們喝著同一泡茶，不知那茶香縷縷，可否為我們傳遞情誼及祝福給你？

人生是一場旅行，到站就下車了，祈願你放下這一世的功課，修來世的因緣。此刻，你的靈堂，也有縷縷茶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