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五十年之國寶作家--潘人木辭世

譚欣 |2005.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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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漪表妹」如史詩般寫出大時代的悲歡離合,和「長夜」、「藍與黑」、「滾滾遼河」並稱台灣四大抗日小說,十一月八日,「表妹」潘人木因肺癌病逝台大醫院,享年八十七歲。潘人木生前的健康情況一直不錯,六月初還曾前往美國探視女兒,感到身體不舒服回國檢查,發現是肺癌末期後立即回到台灣住進醫院。
一代作家就此告別人世。

潘人木是當今得獎女作家們的祖師奶奶,得到全國藝文創作獎、教育廳最佳寫作獎、中國文藝協會小說獎等獎章而震驚文壇時,才剛從大陸到台灣,那是個來台文人還在熟悉新環境的年代,揹一個、牽一個、抱一個的年輕媽媽潘人木已在文壇上大放異彩。

隨著心境封號不同
如果單從文學才華、小說藝術的高度而言,戰後五十年代女性作家裡,潘人木可排在最前面第一名。
 
一九五○年,潘人木已出版中篇小說「如夢記」,獲得中華文藝獎第一名,接著又以二十萬字長篇小說「蓮漪表妹」獲文藝獎金委員會的高額獎金,在「文藝創作」月刊上所連載的「馬蘭自傳」也佳評如潮,三部小說各有性格鮮明的女性角色。腳踏兒童文學和小說兩個領域,出書如添燈油,熾烈燭心亦如她期望藉著作品點亮讀者的心光,她給自己一個新的封號│氣死風。自許永遠如花燈「氣死風」,是什麼風都刮不熄、也影響不了的,她曾大聲說:「如果九十歲時我還在寫作、出書,花燈就要更名為『氣死人』了。」

她常隨著心境不同而給自己加個封號,從前自比助戰立功受封為「自在將軍」的良駒,深覺美好的仗已打過,也經歷人生艱苦的戰鬥,自封「自在將軍」應不為過。本名潘佛彬的她,早年有朋友說她的筆名「人木」起得不太好,很難出頭,因為人字出頭就成了入字,「入木」那不完了嗎?而且人加木成為休,休止、休妻都不太好。「文章的力度入木三分就挺不錯的,」潘人木反問朋友:「休戚相關、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都很有意義,不是嗎?」而且潘字的羅馬拼音是Pan,以中文來說,可作淘米水、淘金的解釋,也很不錯,全看個人從那一個角度解讀自己的名字。
自認「全身上下沒有一個政治細胞」,潘人木不把「蓮漪表妹」定位為抗戰、反共文學,「多是私情而少及國事」。一九八○年代大陸開放後,潘人木才知道父親為了自己的緣故,死於文革的鬥爭大會,母親也因而含恨而逝。潘人木至此,才「巴不得它夠資格稱為抗戰、反共小說」,並說要以此書做為訴狀,「為我的冤屈提出控訴」。

一九八五年,潘人木還重寫此書,由純文學出版社重新出版,將原作全以表姊為第一人稱的方式,改為後半部由表妹自己發聲,也就是一本書有兩個「我」。這種寫作手法在當時相當前衛,更提升了「蓮漪表妹」的文學價值。故事寫的是九一八事變後,一對表姊妹各自從東北、重慶、陜北、香港,一路顛沛流離到台灣的故事。抗戰期間,潘人木也經歷從重慶、新疆、北平到台灣的流浪旅程。因此,許多人認為本書有濃厚的自傳成分,書中的表姐便是潘人木本人。

「書中的父親的確以我父親為原型,但好的小說卻『不能對號入座』,即使是真實人物也必須重新打碎、打散。」潘人木曾說,書中人物全是「混合體」,無論外貌與性格,都是根據好幾個真人加以取捨混合而塑造的假人。
 
個性瀟灑 寫作用力
潘人木個性獨立、堅強,晚年堅持不與女兒同住,享受一個人簡單、平靜的生活,好友很少受邀來訪,因為潘認為一個人住,「家裡亂一點沒關係」,個性相當瀟灑隨意。她在中學住宿舍時,有個十歲的小女孩常到宿舍找她室友聊天,並用清亮的童音說,「我每天睡覺前都要看書,不看書我就睡不著覺」,那個愛看書的小女孩,就是齊邦媛,兩人有親戚關係,齊邦媛還得叫潘人木一聲「舅媽」。

「此生從十一歲九一八事變開始,東搬西遷,顛沛流離,為的只是逐自由而居」。潘人木回憶念中學時,午後第一節課總是倒在桌上呼呼大睡,還會伸手作拉被狀,惹來全班哄笑,大學時代上課更是「來去自如」。

個性雖瀟灑不羈,寫作卻相當「用力」。她寫小說與兒童文學,寫完必「讀出聲音」,反覆朗誦數月才肯拿出來與讀者分享。

以《小太陽》聞名的林良,還記得當年潘人木邀他撰寫《爸爸的十六封信》,不厭其煩溝通彼此的想法,兩人繞著兒童讀物編輯小組辦公室周遭走了一圈又一圈,等到林良執筆,已經編、寫想法一致,而潘人木編輯兒童讀物有如教材般嚴謹慎重的態度,更令林良對這位兒文界的「大姐」印象深刻。

一如林海音被尊稱「林先生」,兒文界也習稱潘人木為「潘先生」,她一直非常重視教育,認為兒童應從小就養成好的品格與生活習性,病中依然關心兒童文學,今年罹癌以來,對生命去來相當釋然,但也惋惜道,如果有機會,她可以做得更好、奉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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