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羚羊

時間啊，拜託您可以走慢一點嗎？小芩還來不及跟上您的腳步！

小芩來車站半個月了，往例，新進人員每個區域都必須都先做過一遍，最後才由領班決定要安插在哪個位置。她來我這邊實習是最後一關了，只要過了這一關，她就有固定工作，成為被勞基法保障的正式員工，人生也會大翻轉了。

小芩個子瘦瘦小小，三十出頭了，還缺乏獨立性，從小到大都住在家裡，父母如今已離世，手足能奧援的也有限。曾經也有個男人喜歡她，可惜小芩各方面的能力都太差，遭到對方父母反對，妊娠期間就被拋棄，男方為了擺脫她，索性連孩子也不要。她把孩子生下來，因為沒有謀生能力，不久孩子就被社會局帶走，半年內再沒有穩定工作，社會局就會將她的孩子送給別人收養。

小芩來我身邊的時候，很乖巧，但我覺得自己像個提線人，掃地、洗廁所，我一個口令，她一個動作。我只帶她一天，隔天我休假，她必須一個人獨自作業。

在車站我所負責的區域，除了廁所，還有辦公室，臨下班前，小芩囁嚅不安地對我說她可以掃地、洗廁所，什麼都願意做，但是她不敢一個人做辦公室（覺得裡面都是大人物，她害怕）！無論我怎麼鼓勵她，她就是提不起勇氣，沒有我拉線，她像極一坨癱軟在地上的木偶，問題是命運的線頭她若不趕緊握在自己的手裡，半年後，她很可能失去自己的孩子！

有一句老話說，人的命運是自己的個性造成的，然而說到底，所謂的個性會不會只是長期養成的心理習慣，父母過度保護、缺乏成長的概念、貪圖安逸、自我掣肘、沒有危機意識，溫水煮青蛙，自斃於自己的個性，最後成為自己命運的階下囚。

無法獨立作業，自然無法勝任這分工作，小芩跟我說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憨慢，之前她都做不到一個星期就被辭退，甚至有不到一天就被請回家的，車站已經是留她最久的地方了。說這話的語氣中有感激，也有對生命的幾許無奈！

我休完假的隔天來上班，正好她拿制服來歸還領班。過後她並沒有馬上離開，一直坐在車站大廳，我經過時看她坐在那裡，兩個小時後再經過，她依然坐在那裡。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內心的慌亂，但是又拿自己沒辦法，車站廣播傳來幾點幾分的火車快要開了，還沒有上車的旅客請趕快上車……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又經過幾個小時，她依然坐在同一個椅子上，我下班時經過她的身邊，感覺她就快要把自己坐成一尊石碑，不知她將如何撰寫自己的生命碑文。我替她感到心酸，但除了給她一抹微笑，什麼也無法替她做，我不是提線人，突破內心障礙這種事情，能靠的只有自己！

車站廣播又開始催促著還沒有上車的旅客，請趕快上車，許多旅客紛紛魚貫往月台方向走去。

從早到晚，車站旅客一批換過一批，火車不特別為誰停留，每個人都得靠自己的雙腳趕上；上天分配給每個人的時間都一樣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是有的人成長的腳步夠快，快到趕得及時間的節奏，而有的人成長的腳步太慢，慢到跟不上現實變化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