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成年後,我一得空就去台中,曾出國數年,一回來,也是往台中跑,彷彿那兒有個大磁鐵吸引她前去。
我一直想不通透是什麼原因,是不是因為她在台中出生的?不過她不到半歲,全家就搬到北部啊!比她大一歲半的兒子也是在台中出生,北上時不滿二歲話都還不太會講,但高中畢業考大學,他捨棄其他地方,就把台中的學校填很前面。
我不是生在台中,童稚時在中壢,然後在台北進入小學。小六時搬到完全陌生的台中,差一點得憂鬱症,尤其那時家境窘困,常常無隔宿之糧,上高中後,更連住的房子都沒有,借住親戚的農具草寮、沒水又沒電。
姊姊們都輟學了,但父母親咬著牙,讓我和弟弟繼續念中學。在台中,搬了三次家,都是在田野中,起初家中還有田,後來連田也沒了,大哥幫人家種水果,此外父親、母親做草繩、養雞鴨豬鵝來賣,母親、大嫂得空還編織藺草帽,一頂工錢二塊半,有時去麵粉工廠車麵粉袋。
我當然假日都不能補習,而且做田裡的農事,弟弟甚至去鄰家幫忙做雜草的工作,賺取半工資。
曾經很恨很恨,高學歷的父親在台北當公務員被排擠,一家子有些人則養狗。由於老社區靜謐庭園人家多,所以予宵小錯覺,以為有錢人多,其實多軍公教人員,但屢屢有人家遭竊,所以養狗的人家也多。
年輕、青壯的忙著工作、上學,所以帶狗出門的多老人,大家見面,免不了你家狗兒、我家狗兒的話家常。狗老得快,十歲以後多步履蹣跚了。老人牽著老狗,牽著牽著,有時,那狗兒不見了。
再一方面,偶爾救護車伊伊嗚嗚的進小街小巷中,然後載出去的人,有時也不再回來。有的則過些時候再出來,坐在輪椅上,後面多了一個生面孔──外傭。想起初搬來時,輪椅中的人多坐在轎車裡,或站在小街口招計程車,或步伐緊促的趕到大街的公車、捷運站,曾幾何時,他(她)們坐在輪椅中,有的插鼻管接氧氣,有的眼花耳背。
我在這些輪椅長者看到自己的未來,警惕自己,多運動,少做無謂的揮霍──不只金錢,更在於體力和精神。我不像他們有終身俸,但,年少時在田裡磨練出體力;工作時,磨練出耐力;吃、用一向有節度,希望自己離輪椅的日子還久。不過,由於一向愛狗,以前送走一隻由舊家帶來的老狗,去年送走一隻來此地後才養的「寶寶」,如今尚有二隻青壯年狗,也希望牠們老得慢,陪我久一些。
(作者為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