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西元前二○六年冬季,沛公劉邦率軍抵達霸上。秦王子嬰乘素車、駕白馬,頸上繫著繩子以示自己該服罪自殺,手捧封好的皇帝玉璽和符節,伏在軹道亭(「軹道」為亭名,位於今陝西省西安市東)旁向劉邦投降。眾將領中,有人主張殺掉秦王。劉邦說:「懷王之所以派我前來,就是認定我能寬容人。何況對方已經降服,還要殺他,如此做是不吉利的。」於是便將秦王子嬰交給主管官員處置。這是司馬光《資治通鑒‧秦紀‧秦紀三》記載發生在秦朝末年的一件事。
秦王子嬰是秦帝國最後一位皇帝秦二世胡亥的堂侄,公子扶蘇的兒子,他是在丞相趙高殺死胡亥,又殺掉趙高之後登基的。但是,這位皇帝似乎未得到正統史家的認可,因為正史上秦朝到胡亥就結束了,這或許與子嬰在位僅四十六天等因素有關。
遙想當年,子嬰曾握有一定的權力,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中國歷史的進程。正是他在劉邦進關之後主動請降,進而讓秦朝軍隊失去鬥志,也讓短命的秦王朝正式畫上句號。
有趣的是,歷史記錄到這裡,司馬光插入了漢代名政論家賈誼在〈過秦論〉的一段話:「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崤函為宮,一夫作難(指陳涉揭竿而起)而七廟墮(指秦亡國),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這段文字裡,賈誼強調秦王朝之所以「其亡也忽焉」,是因為「仁義不施」,但劉邦在處置子嬰的問題上,看似仁慈寬厚,但是從動機來說,卻與「仁義」不相干──他是以殺掉子嬰不吉利,從「天意」的角度作出這樣的決策。
其實,劉邦在奪得天下之前,對儒家與儒家學說沒什麼好感,然而在他做了皇帝之後,劉邦對儒家的看法有所改變,尤其他很滿意於大儒董仲舒為朝堂制定的一整套禮儀,自此儒生與儒家學說的命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然,強調「溫良恭儉讓」的儒家學說在爭奪江山的過程中,並無用武之地,而在奪得江山之後,天下需要太平,人心需要安定,社會需要和諧,儒家學說正是符合這樣的社會需求。而同樣在西元二○六年子嬰向劉邦軍隊投降的這一年,項羽在新安坑殺了投降的二十萬秦兵;相對於此,劉邦的內心要柔軟、悲憫很多。
從劉邦與項羽對待降將的不同處理方式,可以看出他們的不同性格,這也決定了未來不同的命運。而這些時代風雲人物的命運,又影響著千千萬萬黎民百姓的命運與國家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