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旅行，我每抵達一個地方，首先抬頭向天空瞭望。世界上大城市絕大多數的天空都使我失望、感嘆、恐怖，因為藍色的天空不是被面目猙獰高大的建築占領，就是被嚴重污染的髒氣所籠罩。污染的天空好像就是現代化的符號

兩年前初訪印度，我在午夜飛抵印度首都德里。睡醒的第二天，發現德里的街道雖然塵土飛揚，最使我驚嘆與迷人的地方，是她的天空。每次抬頭，老鷹四處飛翔，老鷹都像灰黑色的風箏隨風而舞，非常不真實，非常魔幻。尤其在雄渾巍峨的古堡、古墓、皇宮的天空，而老舊的巨大人物雕像，好像就是放風箏的人。

我愛上德里，就因為天空中盤旋的老鷹。在地球的表面，有幾個地方的天空還屬於老鷹自由飛翔領域？

一九八九年，我初次開車進入加拿大的亞爾伯達省洛磯山國家公園，到了冰府（Banff），抬頭一看 ，哇，在蔚藍的天空下，一座一座壯麗、高聳雄偉的山出現眼前，我知道我到了地球表面上其中少數最美麗、最乾淨的地方。群山、叢林及其動物是大地最受崇拜的神。每天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類，都前來朝拜。

據說西班牙探險家在十六世紀初次登陸美國太平洋岸邊的加州，到了聖塔巴巴拉（Santa Barbara），舉首遠眺，發現蔚藍的天空下，白色浪花衝擊著岸邊，陽光亮麗，百花齊放，他們以為這就是天堂。聖塔巴巴拉這個小城，即使今天，她的海水與天空永遠屬於藍色，現代的高大建築與骯髒空氣永遠不准進入天空。

上個月我到了北京國際機場，仰首遠望，灰濛濛的天空，白天看不見太陽，晚上看不見月亮與星星。到了北京市中心，天空被高樓大廈霸占了。後來到了上海，空氣污染的程度也非常嚴重，整個城市被煙霾籠罩，空氣當中懸浮粒子含量，應該超出正常好幾倍。空氣品質惡劣，現代化以後，人類一定要住在這樣的空間嗎？

今天地球上的大城市，絕大多數如此，整個城市空間被廢氣嚴重污染，天空的空間都被水泥建築物霸占，在這樣的城市裡，我感到難於呼吸。（作者為元智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