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正文

故事發生在丹麥的一個小鎮裡，居民們都彼此熟悉友好，主角盧卡斯剛找到一份幼稚園的工作，得到兒子的監護權，還結識了新女友，看起來生活似乎正要步上新秩序；誰知五歲小女孩克拉拉一句不經意的謊言，使剛離婚不久的盧卡斯蒙受性猥褻的惡名。這場疑雲，在寧靜小鎮掀起狂風暴雨，雖然法律還未定罪，但矯枉過正的周遭，包括朋友、家長、鄰居……都槍口一致，只因為幼兒園的園長堅信「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剎那間，他成了社區的全民公敵。

翻轉對善良的印象

電影從第一幕開始，導演湯瑪斯凡提柏格就賦予觀眾全知者的視野，帶領著我們看見事件的前因與真相，得知盧卡斯的良善與魅力，也清楚所有事情的經過，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事情荒謬的發展，心急但無力改變。小女孩克拉拉說謊的真實原因，沒有人知道，從影片的脈絡來看，小女孩的性別認知似乎比我們成人想像的更敏銳、早熟，即使只是模糊曖昧如幼苗的忌妒，卻也鑄造出事件的緣起。

導演有著掌握人性冷冽的眼光，他以其不慍不火的敘事手法和鏡頭，醞釀出一種近乎絕望的壓抑，將世人的傲慢與偏見，刻意擺放在泛道德的光環中不斷擴大，清楚的凸顯出事件前後的對比與連貫。問題是，當人們一旦認定這就是事實時，就會完全忽略其他可能，尤其當小女孩改口吐實時，仍然沒有人允許事情可轉向，整個社區與盧卡斯為敵的氛圍沒有改變，大家仍然一意孤行做著最嚴厲的道德審判，完全翻轉我們對善良的印象。

與惡距離一步之遙

影片有一幕是法律已還他清白，但盧卡斯走進超市購物時，整個購物中心卻仍拒絕他，甚至集體毆打驅趕。這段描述簡單冷靜，卻潛藏高度的張力，我們看到一種非理性暴力集結後的結果，不管你我自認為平日懷抱多少善意，但與惡的距離常僅就一步之遙。

這是一部寒冷徹骨的電影，懸疑氣氛與模糊曖昧的空間，毫不留情的在人性與社會道德畫上深入骨頭的一刀。我們的偏見早已決定了我們的相信，在這種情況下，不是我們「看見」，因此「相信」，相反地，我們是因為「相信」，所以「看見」了。

平安夜裡的盧卡斯盛裝參加小鎮教堂裡的彌撒，他帶著被毆打的一身傷痕走進教堂內，用無畏憤恨的目光盯著指控他的莫逆好友；怒喊著：「你看看我的眼睛！你看看我的眼睛！」他清明如炬的目光，產生巨大的張力，小女孩的父親終於看到其中的真實無欺，那天他夜訪盧卡斯伸出橄欖枝。

在真實社會中的我們，猶如電影中那群原本善良的小鎮居民，多數時候我們得知的資訊有限，但可怕的是，我們會假裝自己是全知者，人們其實更像電影裡的平凡人物，以為已看見事件的全貌，實際上，卻可能正行邪惡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