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春成

這，肯定是世界上最大的騙局！

冬日，首波冷鋒來襲，巷子口「咻咻」颳叫，我頂著寒風，趕在天未破曉就啟程；想自己流蕩塵寰半世紀，不如來趟仙山當一日神仙吧！

神仙縱走，想必是一方仙氣嬝嬝之境，遙想漫步薄霧彌漫的綠竹松林間，不期然與手執拂塵、白眉長鬚，騎著小毛驢款款而來的呂仙祖等眾八仙偶遇，人與仙的邂逅，多麼殊勝難得；一路神遊此情此景，忘卻車行顛簸的不適，直到抵達起登點靈洞宮後，大夢忽醒。

我們從靈洞宮左側步道浩浩蕩蕩出發，眼前是二百多階緩升而上的水泥階梯，轉一個大彎，再繼續加碼二百多階，爬上後氣喘吁吁、心臟噗通噗通跳，事後才知，這竟是全程最輕鬆的路段。

精采的來了，先是長達三百公尺七十度的裸岩陡坡，需帶上手套與登山杖交互並用。我謹慎放下每一個斟酌過的腳步，山友們依序緊握拉繩搖晃而上，時不時聽到後頭鬆軟碎泥發出「唰唰」滑落的聲響，回盪在靜謐的空山裡，原來是山友不慎踩空滑倒，皆幸無大礙。用盡了全身力氣，終於攀上約莫一坪寬的平台。好開心啊！我立馬從側袋拿起水瓶大口猛灌慶祝。

待想歇息片刻，卻聽到前方領隊的呼喊──爬上來！我緩緩仰起頭，乍見一座三十公尺高的石峰巍然挺立眼前；心想，這不是《阿凡達》電影裡納美人飄飛的場景嗎？我的老天爺，真沒其他路可走？耳際又傳來站在峰頂的領隊，像索魂般大聲嘶吼──爬上來！

這次團員陰盛陽衰，卻都是爬山老手，現代女力，個個身手矯健，豈可在她們面前說「怕」一字？我握緊拉繩，抓住每根能保命的樹根，抖著雙腳踏準了板岩與石縫，瞥看下方，竟是深不見底的千仞凹壑。我鎮定眼觀四方、手腳並用，嘿嘿！終於一步步登上峰頂，覺得自己太優秀，此刻真想為自己蓋座廟；緊接著，領隊又笑著布達：恭喜各位，後面剩八成的路程了，大家加油！

什麼，我沒聽錯吧？

艱途中，穿越如龍脊般的瘦稜、危崖、峭壁、巨石、密林、盤根、陡坡等地形，一路陡上又下切，柳岸花不明更沒有村，似輪迴地獄般無有出期，只有可怕的虎頭蜂一路尾隨。就這樣紮紮實實不停歇的走了八小時，橫越五座峰巒，腿抽筋、腳起泡，荒遠山林裡僅剩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臟怦秤跳動的聲音，以及遠遠近近山友們的跫音起落，疲憊至極。走著走著，竟開始懷疑起人生！

《心經》有云：「無有恐怖，遠離巔倒夢想，究竟涅槃」。難道，這素有「神仙聖稜線」美譽的仙山，意味著：若善男子善女人，用鋼鐵般的耐力與無畏的心志，度過重重艱險的神仙縱走後，心靈境界已登仙邦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