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母

我一年上美容院的次數屈指可數，原因無他，終年頂著及肩埃及豔后頭，不染、不燙，何須上美容院「塞多」，錢不如留著給西施犬小妹洗澡、剪毛、打預防針較實惠。卻沒想到，不上美容院洗頭的潛規則，竟被我的左眼給打破了。

話說，因高度近視加上眼球老化，眼前的一群飛蚊被我視為理所當然，心想老了都嘛會這樣；殊不知才不是這樣，皮皮的我始終不理不睬，嘿嘿嘿！恐怖的一天即將到來。

某天晚上覺得眼睛怪怪的，我認真做了眼球運動，上、下、左、右，順時針轉再逆時針轉，我轉我轉我再轉……早上讀報時，發現左眼視野黑了一半，才急叩老爺帶我就醫。醫生散瞳一看，給了一個「視網膜剝離」的病名，這是眼科急症，告之得立即開刀住院。我的視網膜也真的異於常人，前後開了三次刀才成功貼回。

之後，老爺體貼地說：「眼睛有傷口別自己洗頭髮，小七旁邊新開了家美容院，你到那裡洗頭吧！」恭敬不如從命，誰不想當貴婦人讓別人服侍洗髮。

躺著洗頭真的很舒服，纖纖十指溫柔地在髮間穿梭搓揉、在頭皮按摩畫圈圈，洗出雲朵般的泡泡，忽重忽輕、忽快忽慢，彷彿在我的髮上彈奏著韋瓦第的《四季》，襯著她軟軟的問句：「水溫可以嗎？」「力道可以嗎？」「哪裡還需要再加強？」原來洗頭可以如此享受，難怪女人愛上美容院。

洗完髮，做頸部熱敷、肩頸按摩，結帳時問她多少錢？「九十九！」走出美容院，髮絲柔順、腳步輕盈、心情美麗，九十九元買一個神清氣爽，太划算了！

因為眼疾我成了固定常客，漸漸跟洗頭小妹熟稔起來。笑起來有一顆虎牙的她可愛極了，客人都以為她讀美容建教合作班是因為要減輕家計，她調皮地眨眨眼吐了吐舌頭，「其實才不是呢！」父母都是公職人員家中經濟頗優，姐姐一路私中、女中、國立大學，然而她就是不愛念書，硬是不走姐姐的路，跌破眾人眼鏡勇敢做自己。

她說，與其到高中、大學鬼混，還不如學個一技之長，「我喜歡將客人的頭髮弄得美美的，客人眼中的讚賞之情，就是我努力的動力。雖然每天要站十多個小時，但很值得。」喜孜孜地訴說阿公阿嬤、外公外婆、爸爸媽媽，甚至姐姐、表哥、堂姐……全都是她的「手下敗將」，因為剪刀在手上，都要聽她的。

才剛滿二十歲的她，早早確立自己的志向，十五歲開始當洗頭小妹，至今洗超過一萬四千顆頭，十月就要正式升任設計師了，猶帶稚氣的臉龐滿是喜悅與驕傲。閉上眼享受指間傳來的呵護，她豪氣干雲地說：「我要開始給爸爸媽媽孝親費，還要給姐姐零用錢，因為她還是學生，我是社會人士。」好個人小鬼大的社會人士，我是真的臣服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