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柔/台北市北投區薇閣中學高三戊班
來到此處,只為尋山水之有情。每至山中,總有種寫信的衝動。若只是細訴美景、風雲等,未免敷衍;但若欲告白情腸,諸多情擾哪堪一一訴說?
只好作罷。
曾是一個溽暑的午後,仍是這片山林,只是當時仍有爺爺伴著。夕陽穿過蓊鬱樹林,世界染上美好的紅暈,一切彷彿停駐在我和爺爺握緊的手,如今回想起,仍這般不真切。那兒是老家的後山,夾道的銀杏且分雌雄,雄株昂直挺拔、雌株婉媚低垂,訴盡人間百態。爺爺總在閒暇時分攜我走入那片山林,只是爺爺終究還是離開了。猶記當時的徬徨無措,像失去羽翼的雛鳥般,我捧著一杯淚四處流浪,不知迷失了多久,數不清過了多少熬得發燙的夜,仍不願接受至親離去的折磨。最終我禁不住思念,回到那片山林,它溫柔接受那杯浸潤,一切皆不言而喻。
那是個料峭春曉,我又獨身上山。面對山林將金紙一一焚燒,我惡極如此庸俗的方式,可每當提筆欲記下思念,卻又無言。只好將米黃色信箋灑上幾滴淚,一同焚去。淚眼望穿,我多渴望爺爺仍伴著我。爺爺您瞧,這片山林仍和您臨去時一般絲毫未變,我也一樣,若您現在回來,仍能和先前說好的那般,伴我成長。信紙在火花燎燒下,緩緩鑲上棕紅邊,以一種哀惋卻又全然無怨的姿態焚著,竟似一種絕美的犧牲。我輕撫爺爺曾緊握的雙手,啊!連他手上厚繭亦是如此令我思念!抬頭,信箋焚得差不多了,此時,朝陽如融融火光,映照在我僅存的「無語」。環視四周,景致依舊,連浮現紅暈的林子亦似曾相識,我心中難耐豁然開朗,明白了什麼。
朝陽如燃燒信箋的火,燃去心頭的執念,我見那片山林猶存,如同爺爺未離去般,這才明白,他永遠不會逝去,而是永久活在我的記憶中。於是,我將剩餘的信紙一併擲入烈焰,任其燃燒,自此不再嘗試置心中苦思於言辭,選擇以無言的姿態將爺爺永存於心底,以山林祭奠他,在山中雲霧裡,起身、睡下,斗轉星移,自始至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