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路過一家自助餐，那蒸氣飄出淡淡的味噌香，瞬間勾起老爸還健在時，我與味噌湯愛憎糾結的記憶。

老爸受日本教育長大，愛喝味噌湯，連我們兄妹四人的飲食也採日式規格，每餐配菜定量分好擺在盤裡附一碗湯，吃完才准下桌，直到上中學帶便當後才開放自己夾菜，他堅持如此方能奠立健康的基礎。

若是蔬菜，我會乖乖吃完，唯獨討厭那碗幾乎天天出現，口感略甜的味噌湯，覺得喝了反胃。每次都假裝吃飽趕緊端著進廚房，趁爸媽沒注意倒入水槽沖掉，為了它，我小小年紀就甘冒浪費食物會被雷公打死的大不韙，學會使壞。

媽不假幫傭阿姨之手，一早就備妥配料幫爸熬煮，熬得家裡瀰漫濃濃的味噌味道，最後再添加豆腐、紫菜、海帶、豆芽、白菜等，變換口味。最常加的是海帶，因為爸說海帶富含碘，可預防甲狀腺腫大。

我本不愛味噌味道，還押著我吃腥味特重的海帶味噌湯，說是味噌含蛋白質，海帶含碘，都是最需要的養分，女孩子大脖子很難看的。爸的懷柔政策奏效了，我不再拒喝味噌湯也不排斥吃海帶，好像一夕間就長大懂事了。

媽過世後老爸搬來和我住，假日一早開始熬煮爸最愛的黑味噌湯，熬到滿室生香再加其他配料，當然海帶是不可少的。趁熱先端給爸嘗鮮，他眼睛一亮用日語說：「米索西魯，意捏！」邊吹邊喝，喝完再要一碗，喝個精光再讚一句：「唯系捏！味道和你媽媽煮的一模一樣。」相同的場景每周日上演一回，那是我與天上的媽媽、失智的老爸，心靈最接近的時刻。

老爸把味噌湯喝得齒頰留香的滿足模樣，鐫刻在我心，他走後我不輕易喝它，唯恐淚水與湯汁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