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瑟烈思

竹湖靈秀雅致，在交大。

沿著湖畔，要踩著最輕的腳步，循著石磚步道，背著手，不要急，最好不時佇足，想像正走在海德堡的哲學家小徑，或是京都的哲學之道。錯落有致的花圃，也不要一眼望穿，要用深遠的眼神望著湖邊小亭，然後讓眼角的餘光鋪著花園的繽紛。竹湖是讓人走出研究室再回到研究室的心情中驛站，但僅適宜短憩不適宜久留，因為她總是閉月羞花地，怕太叨擾了她的恬靜。這個校園是我學生生涯中的最後階段，兩千個日子裡，其實更習慣與她遙遙相望。

在那樣的歲月裡，經常走著走著就來到學校的邊境，一腳便越過模糊的界線，順著交清小徑像籐一樣伸進另一個世界。雖然只是一步之差，但心情已大不相同，畢竟是踏進別人的家。這一路下坡的角度令人更聽得見自己的心跳，也許是更接近繁華的雀躍，或者是難得見到熟悉臉孔的新鮮，每次造訪都像是一次探索。

下了幾段石階後，便來到成功湖的裙襬。附近的社團教室總有人彈著悠揚的琴聲，有人排練著曼妙的舞蹈，偶爾會有攤位展示書籍或新奇的什物。如果是夜幕初降，燈光暖暖地亮起，樹影朦朧地，紅男綠女的儷影交織著，青春與歡笑洋溢在空氣中，風城的風似乎也呼應著這氛圍而和顏悅色；如果是有霧的清晨，湖面煙波浩渺，湖心亭就像是一座神祕的舞台，展演著令人期待的未來，凝結在竹湖那邊的陰鬱，竟隨著漸漸被朝陽撥逸的霧氣而豁然開朗；如果是麗日晴空，水波粼粼，金黃色從水面上跳躍到連接著的蓊綠，八角亭依著楊柳忽隱忽現，像是一個好友默默探看，雖無言語但心靈相犀，真摯地對我說：就差一點了，加油喔！

終究還是要回去，原路上坡，一階階拾回來時的心情。穿過小徑，越過邊界，一步步接近的竹湖正倚著鐘樓佇望，飄盪的心情已然沉澱，讓人能回到研究室繼續和問題周旋。在學生生涯最後階段的最後幾年，每天都繫念著要趕快畢業離開，卻日升月落彷彿永遠結束不了。可是一旦畢業，竟一晃眼就二十幾年，新的問題迅速覆蓋了舊的，層層疊疊，有的解決了，有的依然沒有頭緒。

日前我的指導教授退休了，工三館裡不再有熟悉的門牌；母校近期也改了名字，許多校友搶著最後的機會在校門口留影。一切不斷變換著，只有彼時彳亍於兩湖之間的心情依舊鮮明，也許，那也是每個階段歲月類似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