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俊偉

西漢賈誼（西元前二○○─一六八）是西漢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撰有不少的名篇，例如辭賦〈弔屈原賦〉與〈鵩鳥賦〉，政論〈過秦論〉尤其備受後世關注。《史記》將他收入〈屈原賈生列傳〉。楚國屈原深具才華而時運不佳，賈誼的情況也頗為類似，除此之外，兩人對於自己效力的君主，都存在著一種特別的堅持。

根據《史記》的記載，賈誼是一位超級天才。漢文帝劉恆召賈誼任職博士，很快的賈誼就展現自己與眾不同的才華，「是時賈生年二十餘，最為少。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不能言，賈生盡為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諸生於是乃以為能，不及也。孝文帝說之，超遷，一歲中至太中大夫。」漢文帝超遷最年少的賈誼，對這一位年輕人當然是抱持著很高的期待。

除了超遷到太中大夫（官秩比千石，掌議論），接續漢文帝還想要讓賈誼擔任公卿（指「三公九卿」，其中職位較低的「九卿」就已經是中央政府的九個主要的官職）的高位，反對派就一個個冒出頭來了。〈屈原賈生列傳〉：「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國，其說皆自賈生發之。於是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乃短賈生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

根據《史記正義》：「絳、灌，周勃、灌嬰也。東陽侯，張相如。馮敬時為御史大夫。」周勃、灌嬰等都是開國老臣，這個反對力道是非常強勁的。

賈誼被外放還有一個理由，《風俗通義》卷二：「是時，（賈）誼與鄧通俱侍中同位，誼又惡通為人，數廷譏之，由是疏遠，遷為長沙太傅。」鄧通是漢文帝的佞幸、男寵。漢文帝大概看了這個政局變化，先讓賈誼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應為當下最「省成本」的選擇，同時讓銳利的賈誼歷練一下。

想當然爾，賈誼在長沙的心境是很糟糕的，他並沒有真正做錯什麼事情，卻為了政治的「和諧」被迫放逐長沙。皇帝雖然心裡喜歡賈誼，卻沒有公開表達支持到底的決心，多少又讓賈誼受挫。結果，漢文帝招賈誼回京卻是要問鬼神之事，賈誼又傷了一次心。

接續，「居頃之，拜賈生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文帝之少子，愛，而好書，故令賈生傅之……居數年，懷王騎，墮馬而死，無後。賈生自傷為傅無狀，哭泣歲餘，亦死。」賈誼覺得自己身為王太傅，卻沒有阻止墮馬而死的這個意外憾事發生，非常傷感，最終就死去了。

賈誼政途上的開學季，沒有他想像的充滿夢幻，他似乎沒有打算一個學期、一個學期慢慢歷練。如果賈誼願意抱持樂觀的心態，接受一連串不順的事實，未來還有轉機。外放期間的這數年，賈誼的心境肯定是非常不好受的。倘若能夠撐過來，迎來的應當就將出現一個上升期。儒家追求「內聖外王」的境界，「外王」兩字代表著事功、治道，賈誼過不了眼前的關卡，死在長沙，永遠等不到自己的理念被執行的那天來臨。

補語：賈誼沒有被「提早」重用，不僅給他機會寫出文學名篇，甚至延緩了漢帝國中央集權強化的進程，延緩「海內虛耗，戶口減半」的生民塗炭之日發生。這樣看來，個人仕途的不幸，從其他層面來說，未必是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