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文志

窗內的我，看著窗外的故事。

在端正不阿的方窗鑲上雙眼，黑夜中的北宜路是經折裝的書籍，疊藏沿街住民的曲韻故事。好些住家仍然舉燭如清晝，是否在黑夜中查閱鎮日的喜哀苦忿，在朦昧時刻舒緩心情。夜間馬路施工，為城市挖了大洞，填埋各種過期感觸；街燈瘦癯筆立，好似溫度計，測探每個人的情緒體感溫度。

夜晚是更透明的、詩意的寄居，是巴舍拉（Gaston Bachelard）《空間詩學》（The Poetic of Space）所言開啟簇新的空間，感受私密存在，與自我對話，甚至於互說故事。

在新店，北宜路不是豪奢煩躁的路段。從碧潭風景區開始，以青綠困眼，動情舒神；到了新烏路右轉可覓溫泉洗潤與原民風味，山趣野樂，值得探訪。續前是土銀訓練所，羽球隊揮動天際流雲，有青潭國小童聲漫響，笑語盈街。再前則是調查局訓練中心高牆神祕，北宜路後段是重機天堂，轉速揚塵，聲噪擾民。

對面的雜貨鋪，門口隨意的擺些皮相豔好的鮮果，也躲匿數種癟癱的青菜，有好有醜，混融解消的美學意味。幾近每日夜晨四點左右，鋪子的鐵門就慘叫的升起。老先生乘著輪椅出現門口，脊椎略頹，像是被誤認的發黃的老照片，我的爺爺坐上輪椅也是這樣的姿勢。

有時候，老先生會欺上塵汙的落地窗，對著窗外風景莫名指點。初晨的車聲更顯騰囂，經常是從宜蘭運來的菜車，第一班載著睡眼與希望的公車，更多的是隔鄰數間早餐店鐵門也裂喉的捲起開業。

月白，天明，北宜路的夜色漸漸流動成日常喧動的鬧劇。老先生好似導演，雙手經常對外不知揮上什麼，北宜路開始沒有劇本的走位，繼續扮裝登場。

夜晚，我們都是股東，各自買賣些有賺有賠的人生股份。我依然看著窗外，老先生起身在木攤整理蔬果，接著竟然駕駛貨車出門。我看著沿途經過的運載車，里長偕伴義工撿拾路屑，公車與汽車漸漸在馬路怒行。公車站前，母親吻別孩子，制服凌身的上班族瞇懵哈欠，公事包也睡眼惺忪，年輕人以耳機就是天地，買菜的婦人拖著菜車得標擠頭上車。

咖啡冷了，我在黑暗中看了一夜，收了一卷黑夜的精折裝。窗外的故事，還在繼續。望著老先生開車回來，將日未日，明暗相襯的光影在身上疏落，體形單薄是忒瘋癲看不穿的伏筆。下樓到雜貨鋪買些飲料，貨架凌亂，灰塵積盈，冰箱老驥伏櫪的顛鳴。我拿了罐廉價冰咖啡，將錢給收銀桌後面的老先生，他還是坐在輪椅上。我問老先生，您能開車，為什麼整日坐在輪椅上。

「我太太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