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秋停

庭前的茉莉從來不是主角，它無玫瑰、茶花嬌豔、亦無楓槭浪漫、更不似百合及孤挺花那般搶眼，只因容易栽種而於園圃占有一席之地。

茉莉年年開花，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不曾留意花開多少、開得多賣力。今夏疫情蔓延無法出遠門，長居家中方才發現它竟然這般能量充沛。啊，六月便已開始，陽光愈強花開得愈有興致。瞧那不起眼的植栽笑得一樹豔燦，潔白花朵如天使或如白衣少女佇停枝頭。清晨朵朵超乎預期的小雪球已然盛開，為酷熱天候帶來清涼。往年錯過的花季今年加倍享有，得失難以論定，或許這便是人生。

虎頭茉莉花形如迷你玫瑰，一兩朵已教人喜悅、五六朵算多，七八甚至十幾朵，便覺得過於豪奢。小碟子裝盛不下，水晶、陶碗、心型或葉狀瓷盤全部出動。十來朵花排列淺水上，如巴里島常民祭神祈福的水缽也如宮廷中馨香華麗的擺設，今夏即便世情擾嚷，家中卻有滿園清芬。

茉莉被選為菲律賓的國花，常被用來製作花環歡迎客人或為祭壇飾物，甚至認為它可治療頭疼；在印尼它更被奉為國花之首，與蝴蝶蘭及阿諾爾特大花草同受重視。茉莉花潔白無瑕，象徵樸素優雅的氣質，花語為聖潔友善。

童年茉莉於我上學的路邊生長，橢圓葉片青綠滿樹、堅挺花苞如燈泡，陽光轉強便一朵朵開展。我喜歡茉莉，感覺它微笑耐看且含舒心芳香，是上天賜予窮人及小孩的美好。

七月起門右側那母株一開便是七八朵、左邊插枝長成的那棵也有兩三朵，兩株互別苗頭，日日推開門皆有斬獲。摘數茉莉成為生活開場，鬱悶的夏天因此有著另種喜悅，而該將那馨香迎入屋內或讓它停留枝頭，讓人好是為難。終究忍不住將它摘下供養，享受花香療癒及擁有的滿足。

七月下旬大暑剛過夏天仍然延續。生日那天依例至庭前摘數茉莉，一二三四……共十一朵，朵朵飽滿清芬。鐵門一關，對面牆上整排麻雀便群飛過來，斑鳩亦快步集合台階享用我為牠們準備的食物。

已數不清第幾天，清晨總可摘滿兩碟子茉莉入屋，香氣縈繞，魚鳥陪伴，感覺愜意恬適。

虎頭茉莉名不雅馴，卻描繪它旺盛的生命力。啊！陽光彎轉至適合的角度，茉莉趕在太陽離開前盡情開放，絕不辜負上天賦予的能量。即便陰天，它仍努力綻放。數一數花苞，細看枝葉中有否遺漏，一天最美便在此時。美的感受無人可以剝奪，是上天賜予的最佳禮物。

八月初，左邊那株花開較少，右邊母株花苞仍然壯碩，數花的夏天持續著。

颱風於遠方形成，庭前陽光消退，那天採進了六朵茉莉，水碟盛裝得剛好。即便多災難，歲月仍然靜好。

清晨總於鳥鳴聲中步入中庭，於茉莉樹前逗留許久，是否有鄰居察覺我這採花婦人？或許不該藏私，該留幾朵於枝頭與旁人共享，而見昨日之花枯萎樹上，便忍不住將它一一採下。

立秋後早晚天候轉涼，花開零星，朵朵茉莉於水碟內枯黃。花季似至尾聲，啜一口茉莉茶香，回想這繽紛苦難的夏天，心底有說不出的感受。颱風將來未來，一時陽光一時雨，不知第幾波疫情持續擾攘。那天推開門，驀地發現看似沉寂的茉莉竟然綻吐滿樹花苞，啊！上天賜予花香撫慰人心，除了感恩，不知如何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