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子筑

適時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清歡自在，歲月如歌的人生下半場，是父親智慧的寫照。

父親享耆壽九十八歲，福歸佛海，如果還健在，今年剛好滿百歲。公職退休後，他卸下朝九晚五的白領族身分，原本託人管理的田產，隨即無縫接軌成為父親的新職責。他搖身一變，開始扮演上山植果、下田耕鋤的殷實莊稼人，認分於當下角色，勤務於山間田畦。

語云「隔行如隔山」、「術業有專攻」，拿筆和拿鋤頭確有天壤之別，辦公室裡能振筆疾書，下田後難免束手無策。但是，父親不辭辛勞，多方請教，漸次熟稔田間農作，之後稻米年年豐收，果園裡也結實纍纍。

弟弟婚後，三個娃兒陸續來報到，熱鬧滿堂。父親歡喜得金孫，不捨襁褓嬰兒託人照料，於是與母親負起保母之責。兩老分工合作，重新摸索早已忘卻的繁瑣育嬰點滴，日子在有歡笑有汗滴的春去秋來中倏忽而過，轉眼，三個孫子已蹦蹦跳跳上學去了。

父親年輕時習得一手好字，雖不是名流一體，卻有自成一格的暢然。在人生七十才開始的美好時日，重新揮毫、靜心養性，成了父親日日不輟的修課。當時，母親潛心佛法，誦讀經典是她精業的早課、晚課，兩老自是相濡以沫，所以，父親專注習寫起〈大悲咒〉、《心經》等經文。猶記當時電話問候，母親常說：「兩個老人，一個讀書，一個寫字。」聽來多寬心、多暖意。

養生健身當然是人生重要課題，父親一向早睡早起如天體運行從不紊亂，單車運動活絡筋骨、閱覽書報增廣見聞、飲食節制均衡營養、親朋迎合談笑風生……過著如歌歲月。父親規律的生活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更是望塵莫及的標竿。

父親的人生舞台下半場，秉持「適時扮演角色」的觀念，猶如老子「無為而治」的哲理，不是消極而是沉著內斂、達觀穩健，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不蹉跎、有志念，所以清歡自在、福壽雙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