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嶔元（元鼎診所院長）

儘管醫學已大幅度進步，但癌症治療的成效始終有限。因此，談癌仍讓人色變。不過，癌症的觀念卻是日新月異。除了過去所強調的預防重於治療，癌症的預防尚有一級和二級之別……

一級預防

癌症的預防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已經知道要預防什麼癌症，然後針對相關的風險因子去預防，在這裡我們把它稱為「針對性的預防」。第二種情況是不知道要預防什麼癌症，只好全面性的預防，在這裡我們把它稱為「老生常談式的預防」。這兩種情況的預防都是屬於預防醫學中的一級預防（primary prevention）。

針對性的預防

雖然突變的發生有三種來源，不過癌症的發生絕大多數是多重突變所造成的。譬如「環境因素」加上「隨機錯誤」就可以產生多重的突變而導致癌症的發生。一個最常見的例子就是皮膚癌。因為皮膚癌就是「紫外線照射所引起的突變」加上「皮膚細胞的隨機突變」所造成的，因此單是減少日晒就可以阻止多重突變的發生，而降低皮膚癌的發生率。與此相似的策略就是對於遺傳性的癌症，我們可以從「先天不良加上後天失調」之中去掉環境因素，來達到預防的目的。舉例說明如下：

．食道癌：二○一八年有一項大規模的研究。這項研究有四十五萬六千一百五十五人參加，年紀介於三十到七十九歲。在這項研究裡受訪者要回答他們多常飲用熱茶以及什麼樣的溫度（溫的？熱的？還是燙的？）。也同時要說明他們是否抽菸以及每天喝酒是否超過十五公克（一個標準的酒精供應量大約就是十五公克左右）。研究調查包含抽菸和喝酒這兩項變數，是因為這兩項都是已知的食道癌病因。在長達九年的追蹤期間，一共有一千七百三十一位參加者被診斷出罹患食道癌。

研究發現，在喝滾燙熱茶的族群中，如果還同時喝酒超過每天十五公克的話，那麼得到食道癌的機會是對照組（亦即不常喝茶而且喝酒每天不到十五公克）的五倍。然而，如果只是喝熱茶而且沒有抽菸或喝酒的話，那麼得到食道癌的機率不會增加。研究人員認為，滾燙的熱茶會傷害食道的上皮細胞，因此會增加抽菸和喝酒的致癌風險。這個猜測不無道理，但是熱飲還必須到滾燙的程度才有這個影響。因此，有遺傳性食道癌的人應該避免抽菸、喝酒和熱飲。

．大腸直腸癌：二○一八年有一個滿有趣的醫學研究。他們研究食物種類對大腸直腸癌發生率的影響。他們依照EDIP（empirical dietary inflammatory pattern）分數把食物分成兩類。分數高的容易引起發炎反應，我們在這裡簡稱為「上火的食物」，這類的食物包括加工的肉製品、高卡路里的含糖飲料、低卡路里的含糖飲料，以及番茄。相反地，分數低的則是具有抗發炎性，我們在這裡簡稱為「降火的食物」。這類的食物包括啤酒、葡萄酒、綠色葉類蔬菜、深黃色蔬菜，以及果汁。這項研究包括一千四百四十一位女士和一千兩百五十八位男士。研究發現，男士若攝取「上火的食物」，那麼大腸直腸癌每年的發生率十萬分之一五一；相反地，如果是「降火的食物」，那麼大腸直腸癌的發生率則減低到十萬分之一一五。就女士而言的話，則是由十萬分之九十二降到十萬分之八十一。由這個研究來看，「容易引起發炎反應」的食物會增加大腸直腸癌的發生率。因此，擔心罹患大腸癌的人可從改變飲食來預防。

．科學家很早之前就注意到肝癌、胃癌和子宮頸癌的發生和微生物有關，因此提出了相關的預防方法：減少幽門桿菌的感染可減少胃癌的發生；減少B型肝炎可減少肝癌的發生；施打人類乳突病毒（HPV）疫苗可減少子宮頸癌的發生。從這個觀點來看，我們也可以透過減少口腔內的具核梭桿菌，來預防大腸癌的發生。

老生常談式的預防

絕大部分的癌症沒有家族史，這些癌症的出現乃因環境因素或不明原因所造成的。因此在預防的時候，沒有明確的方向，只能夠採取泛泛的養生方法，包括健康的飲食和生活型態（不抽菸、少喝酒、多運動）。舉例說明如下：

．紐約羅徹斯特大學（University of Rochester）針對八萬五千六百四十四名停經後的婦女評估「規律的運動」、「飲酒不過量」，以及「健康的體重」是否可以減少乳癌的發生。在此所謂的規律運動指的是，每星期有五次中度或劇烈的運動、每次至少二十分鐘。所謂飲酒不過量指的是，每星期喝酒不超過七杯。健康的體重是指，BMI維持在一八點五到二四點九之間。研究結果發現這三項能夠讓婦女減少四分之一的乳癌風險，不管是否有乳癌家族史（在此所謂的乳癌家族史是指，媽媽或姊妹在四十五歲之前得到乳癌）。

．哥本哈根癌症流行病學研究所對五萬五千四百八十九位（五十到六十四歲的男女）追蹤十年。發現在這十年內有六百七十八位得到大腸直腸癌。研究人員比較這群得到大腸直腸癌的人和其他的人，他們在生活型態上有什麼不同。比較的項目包括抽菸、喝酒、飲食、運動和腰圍。結果發現，每天運動三十分鐘以上、少喝酒（男士每星期喝酒不超過十四杯，而女士不超過七杯）、不抽菸、腰圍瘦（男士腰圍少於一百零二公分，而女士腰圍少於八十八公分），以及維持一個健康的飲食。這五項中任何一項都可以減少大腸直腸癌的發生，大約可減少百分之十三的風險。如果這五項都具備的話，甚至可以減少百分之二十三的風險。

．哈佛醫學院以及麻省綜合醫院的研究團隊，分析了十三萬六千人超過二十年的數據指出，健康的生活型態可以預防大約百分之二十到四十的癌症個案數，以及約一半的癌症死亡率。這個團隊對於健康的生活型態有如下的定義：不抽菸或已經戒菸、從不喝酒或是適量的喝酒（亦即女士每天少於一杯，男士每天少於兩杯）、BMI位於一八點五到二七點五之間，以及規律的運動（亦即每星期有一百五十分鐘的中度運動，或者是七十五分鐘的重度運動）。把受研究 的人分成兩組：有遵守健康生 活型態的人列為低風險 群，不遵守的列為 高風險群。

研究發現高風險群的女士比起低風險的族群，有高出百分之二十五的機會得到癌症，以及高出百分之四十八的機會死於癌症。高風險群的男士則有高出百分之三十三的機會得到癌症，以及高出百分之四十四的機會死於癌症。

由此可見，健康的生活型態包括維持攝取健康的飲食、規律的運動、健康的體重、減少喝酒以及不抽菸，可以預防癌症。世界衛生組織估計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癌症是可以被預防的。

二級預防

癌症能夠逆轉嗎？

健康檢查中有所謂的癌症篩檢，目的是希望在沒有症狀的情況下早期診斷癌症。常規的方法是利用腫瘤指數及肉眼觀察（包括內視鏡、超音波、電腦斷層掃描和正子攝影）；高科技的方法則是透過DNA和RNA的分析。不論是用常規的檢查或者是高科技的檢查，目的都是想要偵測到非常初期的癌症，也就是所謂亞臨床的癌症。這在預防醫學中屬於二級預防（secondary prevention）。

從常規的檢查中偵測到的癌症通常大小在零點七公分以上。這些初診斷的癌症會根據其大小、有無轉移到局部淋巴結或遠處器官而分成一到四期。醫師再根據國際的指引治療。晚期的癌症通常無法治癒。然而，有時候奇蹟會出現，病人在沒有治療的情況之下，癌症竟然會消失，甚至連遠處轉移的癌症也會跟著不見，此謂之自發性消退。有歷史上記載的第一例是十四世紀的義大利神父聖佩雷格琳．拉齊奧西（Saint Peregrine Laziosi）。他罹患脛骨腫瘤，在預定截肢手術前一夜，他徹夜虔誠地禱告，奇蹟竟然出現，結果腫瘤消失得無影無縱。目前醫學上猜測，癌症自發性的消退可能和免疫力或病菌毒素有關，不過這仍然是一個謎。這種奇蹟大概約每六萬到十萬例發生一次。

如果連發生遠處轉移的癌症都有可能出現自發性消退，那麼亞臨床的一小撮癌細胞不是更有可能消失嗎？由於表觀基因受生活型態和環境因素影響甚鉅，所以的確有可能藉由改變外在因素而讓亞臨床的癌症逆轉消失。至於是否真正消失還是需要有客觀的評估。

（摘自《精準醫學》，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