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鍾邦友

望子成龍是為人父母者加諸自身的無形包袱，學生的學習表現則是身為教師的「業績展現」，我兩者兼而有之，孩子又是任教學校的學生，肩頭上的壓力自然加倍。今年，兒子的大學錄取通知單，彷彿成了我苦熬三載的「成效三倍券」！

三年來，鎮日禁錮在被人識破關係的疑懼中，路上遇到也要裝作「相見不相識」。有一回，學生在我的臉書中看到了兒子，我嚇得趕忙暫時解除兒子的好友，上課時再瞎編混過去。這種「打地鼠」的事件層出不窮，謊言說到連自己都不相信，真是哭笑不得。

明明有「地利之便」可以方便接送上下學，硬是得麻煩地移到距校門百公尺外的「安全距離」，連下大雨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送雨具，還要先拿到警衛室，再請保全轉送；有時聯絡不及，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淋成落湯雞卻無計可施，強忍著「咫尺天涯」的痛與無奈，就怕被冠上「靠關係」、「耍特權」的罪名。

在家裡，我順理成章地變成兒子的專屬家教，舉凡國、英、數或是專業科目，都得硬著頭皮和他一起「教學相長」，有問必答。這可苦了我這個二十多年沒Ｋ書、記憶力又大幅減退的老頭子，加上兒子成績又忽下忽上，每逢段考、模擬考我都焦慮到不行，頭髮沒少掉。但最難的是還要隱忍喜怒不發，免得養出兒子勝滋驕、敗生餒的負向情緒，一整天都得戴上皮笑肉不笑的「偽鎮定面具」。

為了兒子日後在科技大學的甄試中脫穎而出，各種比賽、義工、幹部、證照，都要督促他去爭取、嘗試，所以兒子老是碎念，怎麼他念的應該是比較輕鬆的職業學校，結果反而比普通高中更累人。

其實他不知道，我這背後的「藏鏡人」，每每要為他的學習檢視再三，過程中不但希冀他可以站上巨人肩膀不輸在起跑點，還要隨時提醒自己適時懸崖勒馬，不能做得太多越俎代庖，時而還要收斂自己的過勞怨懟，反過來成為他的抱怨容受器，才真的是心神左支右絀。

熬了三年，終於度過恨不得由我去幫他代考的統測，沒想到，他又來到我兼任的科大！天呀，我又開始要忙了，先看他的選課內容，不……不行！這下我得放他自由飛，否則像直升機一樣再盤旋四年，可沒人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