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盈翔
《左傳》記載了一個有趣的故事:宋、鄭兩國交戰,在開戰前,宋國的主帥華元,殺了一頭羊、煮羊肉湯犒賞將士,好提高士氣。偏偏替華元駕戰車的御者,沒有分到肉湯。此御者的名字,史書載為「羊斟」或「羊羹」,意思就是「羊肉湯」。
大概是身分比較低微、名不見經傳,所以就以故事中的主題為名,呼為羊肉湯了。也可能因羊斟身分低微,所以華元沒有想到要分給他,就算是不經意漏了,也不在意。
等到開戰時,羊斟駕著戰車,悠悠地說了一句:「疇昔之羊,子為政,今日之事,我為政。」意思是:之前的羊肉湯要分給誰,由您做主;但現在戰車要往哪跑,可就是我說了算。說完,就駕著戰車往敵國陣營投奔而去,主帥華元於是被俘,這場仗也就不用打了。今日所熟知的成語「各自為政」,就是典出此處。
有另一個故事可與之對照,《世說新語》載,西晉時,吳地名士顧榮在洛陽當官。有次到別人家作客,發覺負責分送烤肉的僕人一直吞口水,一臉看起來很想吃的樣子。於是顧榮說了句十分瀟灑的話:「豈有終日執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哪有整天端著肉,卻不知道肉味的人呢?」說完便拉他坐下,把自己的肉分給他,一同吃了起來。後來八王之亂,晉室南渡,在兵馬倥傯、慌亂逃難之際,有個人每每不顧生死,挺身保護顧榮。顧榮覺得奇怪,一問之下,才知道是那天分肉同食的人。
相信顧榮分烤肉給僕人的當下,絕對沒有想要他的回報,甚至事後都忘記他了。同樣的,華元分肉湯獨漏羊斟之時,也不可能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這兩個故事告訴我們,發自內心地溫厚待人,不求回報、也不因身分地位而有所差別。西方俗諺有云「be kind for no reason」,對人友善無需理由。《易經》亦言「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君子要像大地承載萬物一般,溫厚地對待周遭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