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文騫

麻雀是城市裡最常被忽略的小風景之一。

他們出現在任何位置都不奇怪，在午後空曠的路面散步，在大榕樹的夏蔭裡，乃至屋瓦的裂縫或後窗防火巷的排氣管；黃昏時像音符成群列隊在五線譜般交錯的電纜線上，是城市裡最小，又不可或缺的聲音。

麻雀雖小，但有自己的機智生活，擅長找各式各樣的隱蔽洞穴築巢棲身，昆蟲、果實、人類的食物碎屑都可以採集，看似葷素不忌，仍然保有麻雀的原則，即使委身寄居大城市，卻堅持不被馴養，是城市裡極少數能自在野居的動物。把小小的身軀藏好，時常令我羨慕，這不就是大隱隱於市的實踐。

城市裡也難免遭遇戰事，有時鳥巢被風雨或人力搗毀，許多外來種鳥類體型更大，虎視眈眈準備侵入，讓他們總是保持高度警覺，對聲音和光影極為敏感，隨時準備縱身迴避危險。

但這並不影響麻雀的快樂，他們總是成群唱著輕快流轉的歌聲，高低變換跌宕，二拍或三拍子反覆行進，和小雀跳躍的靈巧步伐一樣，讓觀者不自主地追隨他們的節奏。

雀群自由穿梭或駐足在城裡的各個小角落，隨意一望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但當你想更靠近一步的時候，就全部倏然飛起散去。和城市裡許多努力生活的小人物一樣，自然有序地安靜運行著，顏色與體形不起眼，也不喜歡引起注意，卻無法被從風景裡抹去，我每日經過，但盡量不驚擾他們，人與雀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