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瑟烈思

離開校園以後要遇到可以深談交心的朋友並不容易，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前程在奔忙。許多人在畢業大合照閃光燈前的微笑消失之後，也徹底消失在任何可觸及的人際網路了，彷彿剎那間回復到入學前不曾認識過的狀態，即便在學校時是怎樣的好交情。

畢業後進入激烈的競爭場域後，很快就體悟到成人世界的交遊往來，都難免摻雜著利害考量。也慢慢能理解為什麼當年確定分道揚鑣的同學死黨，在驪歌聲止之後的瞬間轉變，只是因為有的人在人生歷練上的早慧罷了！

台灣人工智慧學校執行長陳昇瑋教授，是我擔任研究員第四或第五年，或許透過其他同事轉介，也或許是他自己在網頁上看到我的經歷而感到有趣來和我認識的。

那是二○○八年的事了。我們雖同是資訊出身，但研究單位不同，專攻的領域差異極大，在沒有「需要與被需要」的前提下建立的友誼，真摯且溫醇。他和我僅見過幾次面，但互通許多封電郵，從第一封開始就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一般，可說是我的「數位」好友。

因為他改過姓名，我花了一些功夫才找全電郵存檔，重溫當時的「魚雁往返」。在一封信裡他仔細地說明改名的緣由，那種沁透文字的溫暖與熱情，即使經過了十多年，仍然讓人覺得好像我們正面對面邊啜茶邊交談一樣；在另一封信裡他告訴我科技與人性的關懷，他要致力於推廣資訊產業，讓科技更貼近生活；然後有幾封信他跟我分享幾篇極具創見的報導。他還寄給我一些包含他的研究、雜記與生活點滴等連結。他給我的電郵每封都像「舊時代的人」真情至性寫在信紙上似的，不是沒有稱謂沒有署名，甚至只有火星文不出十個文字的那種。

排除掉廣告與制式通知，我每天都會收到好多的電郵，至今都保持一個習慣，只要需要回覆的，都會在最短時間內「有溫度」地回覆，不管對方是學生、助理、同事、長官，還是更高的長官。這都是這位朋友帶給我的影響。反倒是寄出去的信常常石沉大海，雖然這是「現代人」的日常遭遇，我還是忍不住問過幾個學生，他們有的滿臉無辜地說還沒打開信箱，有的面無表情地說剛收到；也問過幾位同事，他們有的雲淡風輕地說漏掉了，有的眉頭緊鎖地說實在太忙了；至於高層級的長官們，那自然就不方便去問了。

我們認識時都僅三十幾歲，甚至他都還沒結婚，那是多麼一個青春正盛的好年歲啊！他原本就聰明絕頂，任事積極嚴謹，錐處囊中，在我仍侷促於自己的領域齟齬躑躅，他老早就在同儕間脫穎而出，一步步實現他推廣資訊產業的理想。他已成就的貢獻就如同大眾所熟知的，但更多尚未完成，而且毫無疑問他一定可以完成的事項，正如窠巢裡的幼雛猶嗷嗷等待他的引領。

聽聞他驟逝的消息，驚嘆不已，腦中千絲萬縷一片混沌，除了他那一貫燦爛瀟灑且總能帶給人信心的滿滿笑容清晰浮現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