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贏

小時候，大人的願望是賓士車，男孩的願望是無敵鐵金剛，女孩的願望是小甜甜，而，我的願望是彈鋼琴。尤其，午後琴韻悠揚，是最泡泡的美夢。

二個女兒三歲學游泳與彈琴。在台灣升學主義下，從國中到大學，都分別進入第一志願的校系，親友們莫不讚嘆，我總說是游泳與彈琴之賜。游泳，是強健體魄；彈琴，是腦眼口耳手腳並用，恆心耐力。這些年，早已年過半百，隱隱約約心中泡泡不斷竄出，時光有了溫度，光速似的想回到小女孩的午後。

這二年，老是夜不安枕。心中不時出現，老了，老了。出門忘了帶手機，運動忘了帶毛巾，買東西忘了帶錢包，上課忘了帶書本，忘東忘西是日常。

那晚，在人間大學台中分校聽陳憲仁老師講授最愛的《紅樓夢》，瞥見招生簡章上朱淑如老師的鋼琴課，心中微顫，心海漂來句句「彈吧──彈吧！」自此，自律嚴謹的朱老師走入生活。周周上課，次周一對一驗收，每次上課總是莫名緊張，但彈到歡喜的曲子，又興奮異常。此後琴聲是日常，而，最為難的是自己。腦中必須強記早已不存在的五線譜，眼底望透琴譜，左右手忙琴鍵，雙耳豎直聽音律，口中喃喃唱著譜。

日日琴房練琴，一遍一遍又一遍，挫折橫生，但心底小女孩總揚聲「就快成曲了！就快成曲了！只好忍性咬牙，從單指單手、二指、三指、到雙手多指、升降音……發憤苦練，每至指痛背酸方休。伴隨著，因專心一意、腦心四肢並用，竟意外地減少善忘的窘境。

從此，我總在午後俱寂，給自己一刻鐘沉澱瑣事彈上一曲。

世事難料，怎知半世紀後，初始的我，能坐上琴椅，任雙手飄移琴鍵，流瀉滿室琴聲。

午後，你聽見琴聲悠悠嗎？那是時光的腳步，是日日呼應自己心底的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