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志聰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阻斷了接龍般的車潮。

有一部車子顯然不耐等候，極不安分地悄悄越過停止線，再趁著兩側暫時沒來車的空檔，油門重重一踩闖了紅燈。這時佇立在分隔島的照相系統迅速閃爍出一道光亮，或已逮到他的違規行徑。同行的朋友乾笑兩聲，心得發表似地說這傢伙就等著收紅色罰單，掏腰包充實國庫了。

自己也曾闖過紅燈。回想當下竟完全沒有停車的念頭，反而視若無睹地開了過去。幸好左右來車緊急煞住，但也以狂按喇叭宣洩不滿。驚險穿越馬路後，我甩甩頭揉揉眼睛，如夢初醒，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遇到這種不是蓄意的情況，一般解釋為心不在焉，思緒恍惚；而神鬼之論者則謂之八字輕遭鬼遮眼，甚至被魔神仔捉弄。朋友說他也曾有過類似恐怖經驗，後來在開車上路前習慣吞顆蜆錠或喝杯咖啡提神，並在車裡繫上神祇加持過的平安符，預防再度閃神。

只是出了車外，世間事太無常，總是叫人防不勝防。

倘若是行駛在鄉村道路，有時雖然亮著綠燈，最好也要戒慎恐懼以策安全。時不時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突然騎著機車闖入視窗，嚇出冷汗之餘，體內陣亡的細胞簡直無法計數。

老人們也替自己叫屈。一位闖紅燈之後，嚇到人也嚇到自己的歐吉桑撫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有些小路口的紅綠燈時亮時不亮，造成他們有點無所適從，再加上視力逐漸退化，有看卻沒有清楚。久而久之，交通號誌燈亮不亮對他們而言，或許是僅供參考用而已。

前陣子陪老媽例行回診。進診間候診時，醫生對前一位看診即將結束的婦人再次提醒說她身體已經亮起紅燈，再闖就會損肝傷腎血氣不足；又叮嚀作息務必要正常，多愛惜自己就是一帖良藥。婦人像聽話的小孩，點頭如搗蒜直說好，下一秒卻搖頭苦笑。

之前有好幾次在候診區碰到婦人，因此醫生的話應該也只是作為參考用吧。婦人的雙手可能因過度勞動而變得粗礪，臉上滿布生活風霜；感覺她的苦笑雖然是一枚日常表情，卻似乎夾雜著不為人知的難言之隱，既輕盈又沉重。

某些生命中的紅燈，無論闖或不闖，左右為難與否，或許都得試著去看透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