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蒂

祖父躺上病床上，帶著氧氣罩，長長的塑膠罩彷彿狼的嘴巴。剛上大學的孩子，以新鮮人快樂的腳步，奔進了爺爺病房的旁邊，手裡拿著一顆鮮紅的蘋果。

病中的老爺爺看到一手帶大的金孫，頓時臉上有了笑容，暫時不需要呼吸器，請護士小姐幫忙拿下，可以跟金孫講話。

金孫一手拿刀，一手拿蘋果，每一刀都削下一小塊蘋果皮放到老爺爺的嘴中，老爺爺慢慢嚼著，腦中出現二十年前的畫面。那時躺在病床上的是金孫，每次爺爺來看金孫都帶著一粒蘋果──一粒用月薪五分之一買的昂貴的蘋果。爺爺吃著蘋果皮，金孫吃著蘋果肉，其樂也融融。老爺爺猛叫金孫吃，嘴裡說著：「快吃，快吃，生病吃了會好得快。」小孫子一面吃蘋果，一面說：「那我要常常生病，常吃蘋果。」

老爺爺慢慢的、細細的咬了蘋果皮兩三下吐了出來，流著淚告訴金孫：「你吃吧！爺爺吃不下。」爺爺叫護士幫忙再戴上氧氣罩。金孫在一旁吃著蘋果，不斷的告訴爺爺，現在上大學好自由哦，蘋果一百元三個，好大好好吃哦，我到超市打工二小時就可以買好幾個。爺爺，現在很便宜了，你怎麼不吃？你不是最喜歡吃皮嗎？下次多帶給你幾個，請護士阿姨削蘋果皮給你吃……

老爺爺是我同事，那是二十年前退休不久生病，我前去探望，看到他吃金孫削下來的蘋果皮，我心想一定特別有滋味。現在老爺爺金孫也有了自己的子女，也都上了大學，看到蘋果，就想起數十年前那難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