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蔣美英

早上六點準時起床，顧不得外面下著寒雨、顧不得被窩暖暖的，鬧鐘一響爬起來是唯一的選擇，我還得叫三個國小的孩子起床呢！

三十六歲之前，我把「青春」留給自己，絕口不提遲到已經很久的愛情！我很認命的上班、賺錢、養家、偶爾慰勞寂寞的心出國旅遊幾次；就在三十六那年歲末，她們說：「該來的還是會來」，於是我結了婚，開始「昏頭」的人生。

三十七歲以高齡之姿生了老大，大家都說：「結婚就是為了要傳宗接代」，我捱了十二個小時的疼痛卻只開兩指，醫生說：催生吧、刺破術！陣陣抽痛不得麻醉的情況下，我居然可以喊壞原本美好的聲音、折歪不銹鋼床沿！一生最美的嗓門，留給了我的大女兒。從此五音不全的我幸好還可以仰賴「遺傳學」──希望留給女兒，期待將來她和我一樣擁有閃亮亮的歌喉。

屆齡五十的我卻還是三個國小生的媽，出門買菜歐巴桑都說：「啊里ㄔㄨㄚ孫哦？讚喔！」第一次被誤會，我當然會很難過，常常被講習慣了，也學會了釋懷，總是要上市場買菜養家活口吧！

結婚之後，為了照顧三代同堂的家庭，好像自然而然地也把自己給忘了在最後的位置！買東西都先想到老人家吃什麼好？孩子需要的、吃的、用的、穿的……錢花到永遠不夠買自己的保養品！年輕時的狂妄、自傲、矜持、冰山美人的稱號……都停格在過往了，現在只剩「女力媽媽」的封號！原來，「青春已經留給了過去」。

偶然路過精緻的咖啡館，腦海閃過以前是如何的花時間泡咖啡館，只為買一杯閒情！爾後胸前抱一個，手拉一個，趕場般的帶孩子到醫院，7-11的咖啡倒是最省時便利的安慰劑，「曾經的閒情、浪漫，早已留給我的二十幾歲」。

三十七歲之前，我把一切留給自己享用了；結婚之後，我的一切開始無盡地和家庭一起分享。問我還有什麼可以留給自己，金錢？我跟老公說：「不要讓子孫為了照顧我們而困乏」，所以我們必須規畫萬一的所需；財產？公婆如果留給我們的部分也是子孫的，我們要教導他們不要賣土地，懂得規畫和善用土地，讓山林留給大自然；我甚至連照片都不想留下來……免得見一次觸景傷情一次，太辛苦！孩子記得我們就好，不需要靠回憶辛苦懷念。

子孫有自己的人生，我希望他們將來邁開步伐，就算離開家鄉也可以，未來的世界不應該死守祖先的土地不敢離開，如果有願景、有能力或有勇氣，為自己開創新的旅程也是一種生命的轉機，人類因為冒險而精采不是嗎？

人的一生到了最後無法擁有任何事物，連想抓著親愛的家人的手都是僵硬的。

不捨的也都帶不走，不如提早學會釋懷吧！活在哪個時空就為那時發光發熱。結婚了、老了、病了……曾經擁有的一切都會漸漸消弱直到自己連氣息都散盡，而我不會有遺憾，因為每一刻我都與我的家人、朋友和近三十年的學生們互相學習、分享和散發光熱。

問我留給自己什麼？依然是「一杯咖啡的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