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彥宏
安慰生病的自己,總得找個好理由,不知道是誰說「修行人應帶三分病,才知道要發道心。」也不知道是誰說「常帶三分病,是助道因緣。」反正,這二句話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很舒服,也讓自己的生病突然變得非常有正當性,也感覺自己是個很有福報的人,竟然能得這場病!
雖然我其實也不清楚我有沒有發道心?有沒有助道因緣?更不知道我夠不夠格算是個修行人?但比較確定的是,「三分病」這部分,我肯定是有的!有個醫師說應該挑個日子,推我進手術室把腫瘤處理一下,看能不能多體會一點「觀受是苦」還是「觀受如受」!
這是有記憶以來第四次全身麻醉了!手術以前,不斷地提醒自己,這次一定要記住麻醉後到底去哪兒了,結果,從恢復室推回病房醒來後,和前三次一樣,對於那腦袋空空完全無記憶的數個小時,感覺茫茫渺渺,似乎也沒有空,只有無!
如果有六識,為什麼我的意識,完全不知道我的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如果有獨頭意識?那我的明了、夢、定、散位、狂亂等等獨頭意識是有是無?那我的想心、微細心、微微心是有?是無?
我被全身麻醉的那幾個小時,心是去哪兒了?意是去哪兒了?識是去哪兒了?難道我白挨了這第四刀嗎?過去三次沒搞清楚,這次躺進去又抬出來,還是沒搞懂,真是不長進!
永嘉大師云:「頓覺了,如來禪,六度萬行體中圓。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可是,我今天無夢、無覺,這下子要怎麼參永嘉大師這句?
《莊子.大宗師》中云:「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難不成,我的全身麻醉是已經到達神定的真人、至人無夢的境界了嗎?還是只是路過「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的一剎那?
好懷念全身麻醉的時分啊!特別是在麻醉藥效剛過的時候!更是懷念!
真真實實的痛,現正陣陣澎湃洶湧而來!難不成這是提醒我,是夢已醒,該是重回人間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新輪迴的序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