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明洋

中秋節回基隆看望大姐，看到我國中理光頭的大頭照，不由得想起了上小學前，母親親自動手幫我們四個兄弟「刮頭」的歲月。

童年，母親手中掌握的每一分錢，最重要的目標就是餵飽我們的肚子，絲毫不能浪費。那個時候，母親常為了柴米油鹽已感到捉襟見肘，要她挪點錢讓我們去剃頭店理髮？門都沒有！那怎麼辦呢？總不能讓我們披頭散髮。於是，母親就會硬著頭皮去熟識的剃頭店借來一把剃刀，幫我們四個兄弟剃頭，或著說「刮頭」可能比較貼切。

這麼說是因為，理髮師的剃刀是幫顧客刮鬍子用的，沒有人敢拿它來剃頭。那是一種單刃的刀片，非常鋒利，刀片和刀柄連成一體。每次要刮客人的鬍子之前，理髮師就會將刀刃放在一條像皮帶一樣的「盪刀布」上來回磨刷，那刀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非常可怕。

要知道，剃頭師傅都得有相當熟稔的技術，才能順暢地操作那銳利的剃刀，即便如此，一不小心還是可能刮傷客人。偏偏母親只是膽子大，毫無技術可言，雖然也是小心翼翼的，但每次刮完後，總見我們的大光頭上血跡斑斑，慘不忍睹，臉上布滿不知是緊張冒出的汗，還是害怕掉下的淚。

因為曾有過這樣的剃頭血淚史，國中理了三年光頭、高中理了三年三分頭，雖不能說心滿意足，但也就這麼逆來順受地過了。畢竟，那是在剃頭店理的，再怎麼樣，也不會比母親神情堅毅地握著剃刀，在我們緊閉雙眼的頭上刮來刮去的過程，更讓人驚心動魄了！

我跟大姐說：「你最幸運了，都沒有經歷過這種慘痛的剃頭血淚史。」

「哪是！記不記得家裡一把鈍得不能再鈍的剪刀？阿母就是拿那把萬用剪刀來剪我的頭髮。每次都是連剪帶扯地才能把頭髮剪斷，參差不齊不說，我痛得哇哇大哭時，還要被阿母巴頭喝斥：『哭夭什麼啦！』」大姐一口氣說完，笑中帶淚地邊作勢扯著頭髮。

50、60年前的塵封往事，彷彿歷歷在目，這才知道，原來大姐的「剪髮」並不比我們兄弟的「刮頭」來得輕鬆。不過，還是非常佩服當時母親有那樣的膽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