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一亮

周日上午教會的聚會結束後，我們慢慢走往中山北路。路上有許多家銀行，這一區同時也是菲律賓移工周末的聚集處，一整排除了相關的信仰中心、商店、道地的菲律賓餐廳之外，還有專辦菲國匯款和快遞的商家。

親戚的孩子與我們同行，我向他們介紹了一下菲律賓，也發了一點零用錢讓他們自由消費，他們挑選了幾包東南亞的餅乾、泡麵和甜點，找回四、五十元的零錢。走出小商店，門口還有個掛滿衣服的小攤子，T恤、褲子都只要三、五十元，就連鞋子也是。男孩問我：「這些衣服怎麼那麼便宜？」我還沒有回答，他似乎自己發現了答案──這些都是二手衣物。

孩子驚訝地問：「二手的鞋子和衣服也可以賣嗎，不是穿過了？」我和孩子一路邊走邊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需求，人只要選擇當下適合自己的就可以了。要說二手，你穿的這件也是二手衣啊，這鋼鐵人的T恤你至少穿過十次了，只要洗過了一樣很乾淨。」孩子有些明白了，又問我：「那我下次也可以買嗎？」當然可以。

我繼續和他分享，這是一個持續變化的世界。台灣以前有個行業是修傘，後來雨傘價格變得很便宜，一支只要一百元，於是不再有人拿傘去修，這個行業也就逐漸式微了。但一切都可能再次改變，也將產生後續的影響和流動。未來，我們或許又需要修傘、買賣二手衣，也或許，台灣將大量輸出勞動力到東南亞去當家事工或者看護工，這些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假日的中山北路人來人往，我們步行過那一段的菲律賓街區，過了民權東路之後，風格漸漸轉變成為婚紗街，除了數十家的婚紗店，還有喜餅等各類婚禮相關的店家。我和太太突然想起多年前結婚時，曾來過這一帶試穿婚紗，還遇到店家不肯放人的恐怖經歷，差點無法脫身，只記得當時好害怕。

想起這段回憶，我和太太相視而笑，孩子們也圍在玻璃窗前看著展示的白紗禮服。小女孩讚歎說：「這件好美喔，應該要一萬塊吧！」我在後面幽幽地對孩子說，「寶貝們，這些其實全都是二手的。」孩子大聲抗議：「怎麼可能？這很貴耶！」太太在一旁點了點頭，他們才終於肯相信。

想起好久沒到銀行補刷存摺了，過了馬路，我進到銀行裡刷了本子，看到這周有兩筆新的紀錄，「哇，錢進來了，太開心了！」太太接過去瞧了瞧，看到我有一筆當年和朋友投資的分紅終於進帳了，整整有十六萬，她激動地說：「真的太棒了！」

我跟太太說：「其實讓我開心的並不是這個，是上面那一筆。」她又再拉近了看，有一筆一百六十元的入帳，「這是什麼？」我告訴她，這是我上個月投稿一篇小短文的稿費。「才一百六，這有什麼好興奮的？」我笑而不語，很開心地帶著老婆和孩子們繼續散步下去。

什麼是新，什麼是舊？什麼是高，什麼是低？什麼是多，什麼是少？好與不好，有價值還是沒價值，每個人有著不同的選擇，很多事也不一定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樣，這真是美妙的人生課題。

一百六十和十六萬誰比較大？我想，任何人回答起來都不會有困難，當然是十六萬比較大，那是一百六十的一千倍。但在我的心裡，能影響人的一篇稿費一百六十元的文章，就是很大很大的一個數，遠遠大過十六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