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福成

苦瓜是個好東西。它味甘苦，有清暑清熱、明目、解毒的作用；另外，苦瓜還是一道好菜，炒，滷，煮湯或生吃都很好。

我家種過很多年的苦瓜，主要是賣種子，不知道它還能吃。後來知道它能吃了，也沒有人吃，因為苦。說到這，便想起了汪曾祺的一段故事。

說的是他家鄉有苦瓜，叫癩葡萄，是放在瓷盤裡看著玩的，他也從來不吃。

有天，一位詩人請他下小館子，點了三道菜：涼拌苦瓜、炒苦瓜、苦瓜湯。那還說啥，只能硬咽。

汪曾祺說，從此，他就吃苦瓜了。

和汪先生一樣，我爸爸以前也不吃苦瓜的，但不知道從哪一天起，他突然喜歡吃了。

夏天，我從外地上學回到家的時候，爸爸總會到大田地裡摘幾個苦瓜，讓媽媽炒給我吃。

我媽每次都會說，那麼苦，你讓孩子吃這玩意幹啥。

爸爸總笑著說，這是好東西，好吃，你快去炒吧。

媽媽去炒了，爸爸就又將隨手摘來的一些成熟的苦瓜扒開掏出種子，用水沖乾淨，晒到太陽下。

苦瓜種子貴，一小點就能賣幾百塊錢，我和哥哥上學的學費，大都是靠它換來的。

吃過苦瓜的人，大都只是知道它的苦，卻不知道它的甜。

苦瓜小時候綠油油的，一身小疙瘩，等到成熟了，它就變成黃白。扒開來，一肚子的紅瓤子，味道也不再是苦的了，而是甜絲絲的。

苦瓜由苦到甜，是非凡生命的蛻變，有人曾這樣寫詩盛讚：「不是尋常品，含章氣自高」，足以看出它的不一般。

我們尋常人的生命，也是從苦到甜的演變歷程，你沒有經歷足夠的風雨，歲月，那你就只能是一個半生不熟的癩葡萄，而不會是一個完美的甜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