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禎苓

談起新竹，最為人稱道的除了米粉和貢丸，就屬玻璃了。

自從人們發現新竹擁有豐富的矽砂與天然氣──製作玻璃的必須材料，日治時期便大力發展玻璃工業，五○年代，新竹玻璃已名聲大開，玻璃工藝品成為台灣外銷世界的出口產品之一。

戰後，家庭代工興盛，尖峰巷有戶人家也默默開了一間玻璃家工廠。

玻璃工業需要勞力，多半是傳子不傳女。男人領著兒子在房屋後方燒玻璃瓶。男人將矽砂等原料放入已滾燙的爐窯中，熊熊火焰將原料燒熔成火紅液體。岩漿般的玻璃液體慢慢在長柄器具上凝成一小團火球，取出後，挪至平台開始塑型。

長柄架在平台上，讓柔軟的玻璃放在模子裡翻動，幾次左右轉動，玻璃慢慢出現瓶身弧形。男人偶爾對長柄輕吹幾口氣，再調動幾回玻璃，線條一次一次愈趨明晰。眼見瓶身塑形得差不多了，開始磨瓶底，讓瓶子能穩穩立起。那是實驗室玻璃瓶，準備出口西方國家。當時候絕大多數家工廠都在製作耶誕燈泡，玻璃反倒是新竹的工廠特色。

男人在旁邊提醒正在吹製玻璃試管的兒子：「吹小力些。氣再短些。」氣太過玻璃就會爆破。對待玻璃得輕柔，呵著護著，如照料小嬰兒，輕輕慢慢拉拔成形，最忌過猶不及。

家工廠的玻璃事業愈來愈好，眼前需要大量而穩定的天然氣。但接一條天然瓦斯管要價不菲，男人想了許久，決定與周邊鄰居商量，是不是幾戶人家一起共用一條管線，分攤價格。所幸也拼拼湊湊了幾戶人家，玻璃家工廠順利經營下去。

隨著社會型態轉變，實驗室玻璃瓶不再委託家工廠，而移轉什麼都便宜的中國。家工廠的男人們也不以此營生了，孩子陸續轉往其他產業發展。那口燒爐變成製作孫子們的玩具，男人有時燒別致的玻璃球、典雅的手鐲給孫子，不知道爐火還能燒到何時，在徹底熄滅之前，就當作是對家工廠年代的致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