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寶

人生的故事，一幕幕不停歇地在病房上演。每一個病人家屬都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有時候，安寧共照護理師的角色，就是去扮演故事的開啟者，在病房認真傾聽，讓他們訴說生命的故事。

星期六上午，打開電腦找尋今天要訪視的病人名單。林先生是正準備出院的病人，主治醫師希望安寧團隊能在他出院前做一次訪視。

躺在床上呼吸微喘的林先生，身著病人服，臉上油亮，微捲的短髮油膩不堪。若是平常，我會推論這是一個獨居的病人，所以沒辦法自我清潔。但是，一旁的陪客床上明明坐了一個神情淡漠的中年婦女，也就是林太太。

林太太一看到我，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般，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說她與林先生過去種種不愉快的回憶，包括家暴、賭博，直到後來分居兩地。現在，她不過是代替兒女來顧林先生，因為怕孩子為了照顧父親而影響到工作。

聽了林太太的生命回顧後，我首先肯定她，願意拋下過往恩怨到醫院來照顧林先生，接著關心床上的病人：「回家誰會照顧你？」林先生面帶猶豫地說：「應該是我老婆會照顧我。」林太太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因為病人就要出院了，我問林先生要不要找人幫忙洗頭，他卻氣呼呼地說：「那個很貴，我才不要！」我擔心他返家後沒人照料，立刻回辦公室拿了臉盆等清潔用具，到病房幫他做基本的身體清潔。

洗完頭後，我繼續協助林先生在床上擦澡，原本袖手旁觀的林太太，卻在此刻開始幫忙吹乾病人的頭髮，還主動幫我加熱水，避免水溫過低。在林太太的協助下，我順利幫林先生打理乾淨，他非常開心地說：「很久沒那麼舒服了。」過沒多久就睡著了。

星期一上午，我打了通電話給林太太，想詢問她返家後在照顧上有沒有什麼問題，電話那頭傳來啜泣的聲音：「感謝護理師，讓我先生乾乾淨淨地離開。」我也很慶幸，還好那時有幫病人清潔後再讓他返家，至少做到了「生死兩相安」。

在護理站抄寫病人資料的癌症個管師，好奇地問我：「你是怎麼讓他的太太願意幫忙的？她之前完全不想替病人做任何事，就只是在旁邊睡覺。」

我笑笑說：「可能是因為陌生人的愛吧！有時候，沒有任何關係的人願意為病人付出，也會增加親人的照顧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