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宗懋(文史工作者)
今天台灣人可以到世界各國,但三十多年前不然,有很多限制,不但出國要辦護照,還需要出入境的許可證。而且護照還蓋上了「此護照不可用於進入共產國家」的字樣,其實就算不是共產國家,到其他國家去,申請簽證也不容易,需要填表、交財產證明等一堆文件。總之,出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當年,離開新加坡後,我去了希臘、埃及和衣索比亞,這裡先說衣索比亞,因為一九八五年衣索比亞爆發了嚴重的饑荒,透過BBC的特別報導,飢民的慘況傳遍全世界,從而激發了美國藝人合唱「We are the World」(四海一家),優美嘹亮的歌聲傳遍全世界,這件事情是一九八○年代最震撼人心的國際事件之一,所以自然想去一探究竟。
我是在埃及開羅取得進入衣索比亞的簽證,該國大使館要求我提供我們公司的出差證明函,我已經離開《中國時報》,早已不屬於任何公司,根本不可能有這種公司函。於是我只好回去自己編一張函,下面隨便簽個名。衣索比亞大使館櫃台小姐很滿意的收下,我想她其實只是要一張紙而已,世界的官僚均是如此,我臨機變通,不得不然。
即使如此,當飛機抵達衣索比亞首都阿的斯阿貝巴,我還是遭到移民局官員的盤問。當時的衣索比亞執政者門格斯圖自稱是狂熱的共產主義者,而我的護照上註明「此護照不可用於進入共產國家」,移民官質問我為何要進入信仰共產主義的衣索比亞,我回答說,目前衣索比亞並不是共產主義國家,還只是社會主義國家。
根據馬克思理論,共產主義是社會主義發展的最高階段,所以目前信奉共產主義的國家,充其量只能說是社會主義國家,還沒達到共產主義的水準。移民局的官員聽後露出詭笑,但還是對我放行,看來這是他聽過少見的辯解吧!
衣索比亞的首都阿的斯貝巴位於高原,四季如春,出外要穿輕薄的夾克,這裡原本應是美麗的國度,卻受苦於天災人禍,它的土地是紅褐色的,一眼望去,是一片紅土高原。市中區都是零散的矮房子,只有一條大馬路,加上幾棟商業大樓,顯得落後貧窮,這是我離開埃及南下時,對非洲的強烈印象。市區裡有一些自由記者,跟我一樣希望採訪災區,但不知道要找哪一個組織幫忙,於是有一些衣索比亞人就自願帶路,但要採訪者提供一筆經費。
有一位名叫參孫年輕人,主動跟外地人攀談,自願帶他們去災區,但要先交錢給他,後來證明他是一個騙子,我也被騙了一點錢。不過,他倒是帶我去品嘗了道地的衣索比亞美食,那是在傳統的帳篷裡提供的餐點。可能有不少朋友會想,在那麼貧窮的地方怎麼會有美食呢?不幸的是,世界似乎就是如此,即使在餓死人的不遠處,也會有昂貴的餐廳存在,吃剩的菜照樣倒掉,我吃的並沒有那麼高貴,但想到幾公里外有許多餓死人的事件,就足以令自己面對佳餚感到羞愧了。
後來我找國際救難組織,結識了一些國際新聞記者友人,找到去災區的方法,寫了申請函,終於可以成行。我們的車開了幾個小時,路邊都是簡陋的房子,植被很少,可以看出土地貧瘠,如果加上長年的戰事,農村勞動力大量流失,再加上農作物歉收,就必然爆發可怕的饑荒,這也是一九八五年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