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統、甘寧為東吳大將,但之間有世仇。
建安八年,孫權伐黃祖,凌操(凌統父)為甘寧(黃祖部將)射死,凌統奮力奪回父屍,其時才十五歲。建安十三年,甘寧來降,孫權大敗黃祖,甘寧斬黃祖首級,孫權報了殺父之仇。但凌統的父仇如何善了呢?(三十八回)
後來念念不忘父仇的凌統,果然有一次於筵間舞劍行刺甘寧,甘寧不甘示弱,使出雙戢抵擋。正緊張時,孫權至,勸二人「休念舊讎」,凌統則哭拜於地。後曹操攻合淝,凌統出戰張遼,座騎為曹休所射,跌落馬來,樂進正欲刺之,冷不防甘寧一箭射中樂進面門,解了凌統之危,從此凌統、甘寧結為生死交。(六十七回、六十八回)
看羅貫中筆下這則化干戈為玉帛的故事實在感人,不過遍尋《三國志‧凌統傳》與《甘寧傳》都無以上的情節,只說凌操隨孫權討伐江夏時中流箭而亡。
那麼正史到底對兩人評價如何?
凌統輕財重義,心胸寬大,好結交賢人。有一次,有人推薦凌統的同鄉給孫權,因其人格高尚,節操亦好。後此人半夜去拜見凌統,凌統起身相迎,真誠相待。由此可知其愛才的程度。
至於甘寧,年輕時好行俠仗義,曾投奔劉表與黃祖,均不受重用,後轉投孫權,曾建議:先伐黃祖,後謀巴蜀。前者孫權做到了,後者因周瑜死於巴蜀征途,只得作罷。甘寧性雖粗暴,卻善待部屬,這點就比張飛好太多。
因此,基本上,東吳這兩員大將追隨孫權出生入死,屢建戰功,算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兩人過世時,孫權悲痛逾恆,食不下嚥,不枉君臣知己一場。
建安五年(西元二○○年),孫策死前曾對孫權說:「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陣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三國志‧孫策傳》)以此觀孫權統治前期(二○○~二二九),確實盡到兄長交付的重任。只可惜晚年因多疑剛愎,致使骨肉相殘、君臣猜忌,上下齊心的局面已不復見。二八○年,東吳的半壁江山歸司馬炎之手,可謂「是非成敗轉頭空」的最佳寫照。
看孫權一生,最值得敬重的就是在他初期「舉賢任能」的表現上。以魯肅而言,他是由周瑜推薦給孫權的,孫權不僅倚重他制定了「鼎足江東」的國家大計,而且接受「聯劉抗曹」的政策,使得周瑜在赤壁之戰中以少勝多擊退曹操,解除東吳的北方大患。接著拔呂蒙於微賤,後呂蒙不僅兵不血刃取了荊州,還確立了三分天下的局面。此外就是大膽啟用後起之秀陸遜,使劉備兵敗彝陵,蜀漢威脅不再。
孫權的「舉賢任能」還擴及孫策班底,如張昭、張紘、程普、董襲、太史慈等,以及江北人士諸葛瑾、步騭、嚴畯等,甚至吸引了甘寧的歸順。東吳在短短數年內聚集了極為優秀的文武人才。
建安十八年(二一三年)曹操攻打濡須口,見孫權「舟船器仗軍伍整齊」,曾發出「生子當如孫仲謀」的喟嘆!那時的孫權不過才三十歲。二二一年,東吳的趙咨出使曹魏,曾對曹丕說:「孫權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拔呂蒙於行陣,是其明也;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而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而虎視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這些確實表達了孫權過人之處。
不過東吳也是在孫權時期由極盛走向內鬥,由內鬥走向衰弱,這讓人極為感慨,中國專制王朝成敗一向均由「人治」。
西方學生看三國,舉瑞士為例,國家領導人是由八人小組輪流擔任,一人負責一年,每年領導人是誰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制度。完善的制度既能限制領導人濫權,亦可受人民監督。因此從孫權晚期的昏庸看現代民主,東西方的共識就是削弱人治、回歸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