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春榮
午後騎著腳踏車,沿循斜坡的同安街,過紅綠燈,目見遮蔭老樹,蒼綠照眼;右轉,轉入清幽廈門街一一三巷,下意識踩了幾下,晃晃悠悠,在一個個盆栽的巡禮中,欣然遇見結緣四十年的爾雅出版社。
進入爾雅,瀏覽叢書編號前端,走入時光隧道,《開放的人生》、《三更有夢書當枕》、《再生緣》、《人啊人》、《左心房漩渦》、《坐看雲起》、《從你美麗的流域》等名家散文,大學時是我燈下桌前開卷有益的良師益友,賜我文山字海天寬地闊的活水泉源,這些掩卷有味的現代精品仍曖曖含光站立在我書架。
及至叢書編號的中段,《十句話》(第四集)、《爾雅極短篇》、《年度小說選》(七十三年),我由忠實讀者變成合編的作者群之一,欣喜雀躍。初試啼聲,能與好手高手眾聲喧譁,共譜文心交響,觀摩相善,無疑在涼涼寂寂碩班生涯中打入一劑強心針。
等到叢書中後段,和爾雅的關係更形密切親近。第一本散文集《青鳥蓮花》、第一本修辭賞析《一把文學的梯子》,先後在爾雅誕生。而「爾雅掌門」隱地的鼓勵給力之情,點滴在心,在在激發我精進的意志。時間的河瀲灩波光,日後重要著作《極短篇的理論與創作》、《中外名人智慧語》(與妻合著),如一葉扁舟,悠悠划行在爾雅的一方天地。
踏入隱地辦公室,他伏案凝慮。舉首,乍見訪客,一聲嗨,馬上起身,一張笑臉:「來!坐!」並叫小趙遞上一杯「君子茶」,兩人的話題便在寫作、出版、文壇軼聞中兜兜轉轉;遇山水轉,遇岸水轉,在轉彎中柳暗花明,在轉折中交換溫暖的眼神,在轉念中開啟安詳,相互砥礪;世事難料,逆來順受,順來看透。
轉角遇見爾雅,遇見文青時自己的生澀,碩班時的磨刀霍霍,任教時的堅定向前行。騎經爾雅,只要看爾雅書房亮起澄黃的燈輝,便知道隱地正在燈下守護他的《我的文學我的廟》,在書市不景氣中,持志以恆,振筆疾書。而他常脫口而出的三句話:「與書為友,天地長久」、「物質向下比,精神向上比」、「我滿意我的不滿意,我不滿意我的滿意」,一直迴盪在我耳邊、心上,也成為我迄今座右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