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寧妍妍

奶奶今年九十高齡，爺爺九十四歲。除了奶奶腰疼、爺爺耳聾外，二老身體尚無大礙，兩人單獨居住，日子過得自由自在。他們多次拒絕孩子們的好意，說住在一起，飯都吃不到一塊。

入了冬，奶奶最常做的是糊塗麵。奶奶做糊塗麵時有三寶：油炸豆腐絲、紅蘿蔔絲和小白菜。油熱後，先放入蒜末爆炒。出鍋後直接加水，待水開後，放入事先泡好的黃豆，再抓一把玉米糝放進去。待糝煮得黏糊香濃，放入奶奶親自做的手擀麵。麵煮好後，把炒好的「金綠紅」三寶倒入鍋裡，用勺子攪拌均勻。關火前放入醃好的小蔥香菜，再滴幾滴香油，勺子順時針一攪，糊塗麵就成了。

昨天去看望二老，正好趕上吃。拿出粗瓷碗，從笨老的鐵鍋裡盛出，和爺爺奶奶一起坐在陽台上，冬日的陽光透過樹枝，細細碎碎地照在身上，三碗糊塗麵散發出醇厚的香。細細審視眼前的二老，奶奶滿頭銀髮，爺爺禿頭錚亮，皺紋像溝壑一樣布滿他們的臉頰，老人斑是那麼的明顯。爺爺奶奶的牙都很好，吃著麵條發出呼呼嚕嚕的聲響，聽著都那麼香。

奶奶說，年輕時她就愛吃糊塗麵，只不過那時的麵極其簡單，沒有油，一捏鹽、一把乾菜，就是糊塗麵。爺爺接腔了：「你奶奶吃糊塗麵把腦子都吃糊塗了！年輕時，她去鄰居家借麵，借回來的麵虛虛的大半碗，待她還麵時，麵盛在最大的碗裡，按結實了，再盛些，再按，一直按到碗冒尖兒。」

奶奶接過話說：「鄉里相親的，哪分得恁清楚？糊糊塗塗的怪好，做人要厚道。」爺爺一聽來了氣：「啊？你說我不厚道了？保柱他娘快餓死時，不是我給她端了半碗飯？」說完，爺爺氣呼呼地端著碗去客廳吃了。奶奶嘿嘿一笑：「這老頭兒，誰說你了？」吃完飯，奶奶左手拿藥，右手一杯溫開水，邊給爺爺邊笑著說：「是我不對，別氣著身子嘍！快把藥喝了。」爺爺接過藥噗嗤笑了。

奶奶真是糊塗！明明她沒錯，還要給爺爺下好話。但不知怎的，那一瞬間，竟被奶奶的糊塗感動了。奶奶不正像她做的糊塗麵一樣，看著簡單平凡，卻又耐人尋味，裡面蘊含著「難得糊塗」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