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城綾子

住家附近的市場內有一位賣菜小販，每天的活動範圍固定在兩排攤位中間的走道上，小小的推車放著紮成一束束的當令菜蔬。

他的個子不高，臉上永遠掛著一抹笑，見了人不管你買他的菜否，一律彎腰點頭微笑致意。

我記得第一次向他買的是蘆筍。

「一把四十元！」他堆著一臉笑，用一種男人少有的甜膩口吻說道。

綠綠的筍尖緊密鮮亮，令人聯想到爽口的蘆筍涼拌沙拉。

他張望一下四周，突然壓低聲音，一手掩著嘴角，用保密防諜的聲音和表情對我說：「別人買兩把要七十元，我只算妳六十元就好。」

我有點受寵若驚，初次光顧何德何能受此禮遇？繼而一想，也許就是因為他想留住新顧客，所以在價錢上特別優惠我吧？！

然而我真的需要買兩把嗎？這樣一把的分量對我來說，一餐嫌多，分兩餐煮又似少了些，況且我一向避免連續兩天重複吃同一菜色，因此也許等吃到第二把蘆筍已經是四天後的事了。

我猶豫了幾秒鐘，歉笑著婉謝他的好意，他立刻善解地點點頭：「也對，吃不了那麼多，買回去放到不新鮮也是可惜。這樣好了，一把蘆筍再加一包四季豆，算妳五十元就好。」他傾過身來，愈說愈小聲，又是「不要讓別人聽到」那種語調。

這種小動作明顯有著「我只有對妳這麼優惠」的示好意味。

我不好意思再拒絕，笑了笑買下了。

接下來幾次，我向他買菜時，遇到旁邊有其他顧客，他會趁著別人不注意，手掌貼著大腿，用比手勢的方式告訴我價錢，眼神依然寫著「看吧！我真的對妳比較特別。」

這樣子的做生意方式，市場內並不常見，我開始對這位總是笑臉迎人，憨意十足的小販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很顯然，這小販是深諳人心的。

大致說來，來市場買菜的多數是能省則省的婆婆媽媽，小販這招其實相當程度滿足了多數人「被特別禮遇」和「買得比別人便宜」的微妙心理，買賣雙方皆大歡喜。對於留住新顧客而言，顯然這是個高招。

隔了些時日，我再度到市場，經過這位小販身旁時，正見他手掌貼著大腿以同樣的手勢，對停在推車前較靠近他的一位顧客無聲地比畫著。

又一位新客人了。

我會意地、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微笑著輕輕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