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希諴

「這是我親身經歷」，游醫師說，「還是實習醫師的時候，有天值班，一個很喘的末期臨終病人，抓著我的手說：『醫師！你一定要救我。』」

我說：「二十幾年前的事情，還記這麼清楚，一定印象深刻。」

「後來，住院醫師進來，說這個末期臨終病人，簽了〈安寧緩和意願書〉，選擇臨終時不急救，所以，你不能救，要不然會被告。」游醫師加大了音量，「住院醫師這麼指示，實習醫師也不敢救。」

「後來呢？」

「不太清楚，因為病人沒有要急救插管，我也沒被找去幫忙，只是病人當天晚上就過世了。」

「你覺得，當時應該怎麼做比較好？」

「病人既然說：『醫師，你一定要救我。』就應該急救，這才是病人的意思吧？因為，病人可以隨時改變決定啊，所以到今天對這件事情，我還是耿耿於懷。」

「病人是可以隨時改變決定沒有錯，假如我聽到那句話，我會認為這位末期臨終病人是說：『醫師，你一定要救救我，雖然已經臨終階段了，請你仍然要救我的痛苦症狀…』」

「嗯…」游醫師思考著。

「因為臨終末期的病人，會因為痛苦難耐的症狀，例如喘或痛，加上身體很虛弱能說的話語也不多，所以只能簡單的講：『醫師，你一定要救我。』而無法說出一長串，有加一些條件的話。例如本案例的病人，如果有體力慢慢講，其實是想說：『醫師，你一定要救救我，讓我不要一直喘到死，不要讓我一直痛到死，雖然我知道我已經是末期，而且是臨終階段了，但是醫師，請你仍然要救救我的痛苦症狀…』」

「我懂了，不是只憑病人一時喘不過氣，片面驚慌時的一句話，就片斷解讀為『病人要改變決定』，而給予插管急救、電擊、壓胸等等，對於末期臨終病人非常明顯的無效醫療。這樣看來，末期病人要確保如願臨終，真的很難，只有先在平時確立好臨終的醫囑，並與臨終照護醫療團隊隨時溝通，才能確保平安善終啊。」

（作者為神經醫學博士、中山醫大附設醫院神經內科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