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藍

綿綿春雨，密密的雨絲，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所有的心事一點一滴收納進無邊的記憶裡。當年也是在這樣多雨的季節，陪父親踏上了歸鄉的路。

兩岸相隔了數十年，一夕之間突然重新連結上，父親身邊的親朋好友，都迫不及待的帶著三大件五小件，一一踏上返鄉探親之路。看著他們捎來家鄉的種種訊息，父親始終不發一語。只見他戴起老花眼鏡在燈下讀信時，臉上有一種難以捉摸的神情。我想：父親應該也想回老家看看吧！母親曾經試探性的問他：「想不想回去呢？」他只回：「有什麼好看的？」

大約隔了一年，他開始聯繫旅行社準備訂機票，並要我陪他一起回去，我才有機會慢慢進入他的內心世界裡。

從小到大，父親在我們面前總是不苟言笑的，我們很難看出他的喜怒哀樂，當然跟他的互動也有一層無形的隔閡。而這一趟返鄉探親之路，是我和他單獨相處最久也最親近的時刻。而我才理解原來在他嚴肅的外表下，其實蘊含了許多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

當我們從香港轉了好幾趟車之後，總算回到湖南鄉下老家。父親的四個兄弟都趕回來了，還有一個年紀看起來比母親還大的女人也在其中。那面色黧黑瘦小的女人，原來是父親的女兒。當他們四目交接時，父親強忍著的淚，在眼眶打轉，我別過頭去不忍看。祭祖掃墓那天，天空下著濛濛細雨，長長的隊伍走在泥濘的路上，感覺特別漫長。來到祖父母的墓前，父親跪在地上，在祭文念誦聲中，哭得老淚縱橫，像是要將多年的思念，一次宣洩。

那年，在無盡的春雨中，我第一次懂得父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