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陳文茜
文茜世界周報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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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茜世界周報主持人
二十六歲的愛因斯坦,從瑞士公寓搭電車上班路上,發現了時間的祕密。如果速度以光速為單位,鐘樓的時間就不動了、靜止了。愛因斯坦因此悟到狹義的相對論,E=mc2。
薄暮的舞女在王家衛的新片《愛神之一:手》,也重覆玩著時間的遊戲。舞女不斷地講電話,電話裡舞女算盡了她的人生,一度差點結婚,與小白臉吵架,求著老客人捧場,終致老了淪落了。她沒來得及當上富商的側室,時間底層早有一個靜靜的陷阱,等著她,無所逃、不能免,註定的紅牌舞女老了的命運。
時間永遠是我們最大的愛人與敵人。在時間的格子裡,我們經歷了人生,一幕又一幕、名字、過程……,等一切結束時往往全忘了,只記得某些屬於片段時刻的回憶。時間的記憶被親密地保留下來,人卻走了,地點也變了。時間的確是我們最親密也最大的敵人,它像個早已埋伏的軍隊,人走著,以為自己的命運可以放縱地跳躍著,幻境就這麼一點一滴地被建築起來;我們的人生都像一場廣義的相對論,以為世界會為你轉變,但命運往往像光速,它一出現,底層早已埋伏的答案,便擄獵了你。等一切皆結束時,我們才知道,本來就這麼回事。
詩人們喜歡稱時間為長河,天才的愛因斯坦只把它當作靜止的鐘樓。它在那兒,靜止的、不動的,動的是我們的人生與幻覺。愛因斯坦二十六歲「發現」了相對論,他是人類第一個戳破時間祕密的天才;或許因此,他永遠讓自己留著散漫的長髮,他可不想每隔一段時間感受自己毛髮的改變;他始終問著幼稚的問題,因為他不想依著時間長大;他人生經歷很多私情的波折,但衷心相信時間會打發這一切。時間在天才的腦裡,只是翻轉的塔羅牌,可動也可停。
人,尤其是女人,很少不受時間的控制。女人是最容易向時間投降的動物,遲暮的舞女,年華老去,不消閣樓上的鐘聲響起,歲月明顯地寫在臉上,也刻在心裡。
所以女人只要到了一個年齡,天才的、愚蠢的,美麗的、平淡的,風華的、樸素的,在時間的長河中,只能順著時間之流,無法逆勢,終究緩緩走入大海中,好似一切就等著一個結局,某個波浪來了,吞沒了那個女人。
我們往往誤以為時間是上帝規定的,其實不然。人類第一個把間規格化的埃及人,從氾濫的尼羅河裡區畫了時間。埃及人打斷了不受時間操控的人類上古史,所以我是一個近五十歲的女人,他是一個近七十歲的男人,這種概念說明了一切,以致她或他活了什麼,已不重要。
天才愛因斯坦七十六歲才走,他的遺囑執行人被要求做一件事,記錄愛因斯坦,「他經歷了兩次大戰」,不說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