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凱文／台中市中興大學中文系碩班

你追尋著一道難以結痂的傷口，與月光一同迫降

在沙漠的邊境遇見文明遺留的面貌

炸藥的殘骸以及瘦弱的孩童像是後現代畫作般拼貼在一起

而躲在風背面的狐狸說：「如果你想要一個朋友，

那就馴服我。」戰爭的跫音畢竟難以提早發現

它們埋下猴麵包樹與死亡的種子，醞釀致命的嫩芽

把年幼的夢連同Ｂ612星球一同擰碎

你眼裡倒映徹夜未眠的撒哈拉，砂粒掩蓋整座盆地

一如槍膛裡的火藥被沉默壓得緊實，風聲刺耳

但比不過刺刀戳破學校鐘聲時的銳利

砲彈落在頂樓而盛開成夢中描繪的四十三次落日，你曾看過

也曾挪著椅子往不可觸及的彼端張望

此刻的你卻只能感覺到悔恨

當孤寂的行星拖著你的影子跌落

海從雲層裡潑灑嘆息

淋濕了地圖、戰壕、迫擊砲與坦克

和那座沉默的火山，讓來不及噴發的生命通通熄滅

寡婦的哭聲襲捲西歐沿岸，你把口哨別在心臟

把即將離去的雨季背在肩上，像顆等待過境的流星

坐上飛機前往命定會隱匿的天空

雷達不過是種障眼法，偵查也是，一條會說話的蛇也是

只是為了掩飾一些太過沉重的課題

讓孩子的眼神保持純真

點燈人還找不到適合的理由去解釋誰在地球上打翻了顏料

染紅河流與平原，燻黑孩童稚嫩的想像

使得他們失去公園與馬戲團

假日的海岸線與山丘上的蘋果樹

而老師們扣緊板機

在望遠鏡裡觀察每場空虛而沒有盡頭的傷亡統計

從此你的影子走失了，從一九四四年

地中海的臂彎裡起飛，穿越木箱中綿羊的鼾聲

穿梭於玻璃罩裡脆弱的心跳，與躲進蛇裡的大象之間

在離地六千尺的機艙裡你仍在飛翔，用文字築起木箱

藏匿那只失去潛行動力的螺旋槳

只留下一位懷抱星星的小王子

許多年後，當孩童回到課桌椅築起的和平裡

當柏林圍牆倒塌，彼此重新交流陽光的日子裡

窗外海風捎來迷航多年的信，你終於悄悄地

自Ｂ612星球的引力圈降落

一則逃亡的寓言故事即被尋獲

彷彿浪潮與礁岩的重逢

或一個找回狐狸的男孩臉上

寫滿快樂和期盼的眼角

註：1944年是飛行員安東尼．聖艾修伯里最後一次公開飛翔，此後只能從《夜間飛行》、《南方信件》、《風沙星辰》與《小王子》裡傾聽他機翼劃破星空的聲音，我始終相信他只是回到那座沙漠，並與一個喜歡玫瑰的男孩重逢，才不願踏上回家的路。而六十年後，一塊破碎的殘骸代替他返航，回到孩童能自由飛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