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占青

二十世紀二○年代末，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馬連良是唱老生的代表人物。一次，馬連良錄製了京劇《甘露寺》中選段的唱片，頗受大眾的歡迎，唱片很快就銷售一空，唱片公司不得不多次加印。

後來有一個頗好三國歷史的戲迷找到馬連良，說在這段唱裡，有一句「他有個二弟壽亭侯」，這句話說不通。「壽亭侯」應為「漢壽亭侯」，是指關羽。

漢壽是個地名，亭侯是個爵位名，如果沒有「漢」字，跟歷史是不符的。漢壽亭侯是個多大的爵位？如果關羽再被加封，就應該是漢壽鄉侯了。「亭」是鄉的下一級行政單位；亭侯是以一亭或數亭為食邑，如關羽為漢壽亭侯，漢壽為亭名。馬連良當初以為「漢」是朝代名，覺得大家都知道可以省略不唱。

聽完戲迷的話，馬連良深感自己欠缺歷史知識，又請教了幾位歷史學家，他們一致認為應該是漢壽亭侯。這讓馬連良自責不已，覺得一句戲詞把觀眾給誤導了，這實在是罪過。

為了挽回負面影響，馬連良向唱片公司提議馬上停止唱片的銷售，同時收回所有已經發行的唱片，給買家退款。唱片公司負責人認為這樣做損失太大，勸馬連良不要如此較真，畢竟這句戲詞已經讓前輩人唱了很多年，觀眾根本不會在意。

可馬連良堅決不同意，他自掏腰包回購全部唱片，並銷毀重錄。馬連良的一些好友對他的舉動很不理解，甚至說他有點「傻」。

對此馬連良不以為然，他說：「我是個唱戲的，將來會有人學我唱，雖然我唱錯了，我個人寒磣事小，但我不能再讓後來人繼續犯錯，那豈不是貽害後人嗎？明知唱片有錯還任其流傳，只會遭識者譏笑，更是在糟蹋京劇，褻瀆聽眾，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我決不能為此負疚終身，我的良心不容許這樣。」

馬連良這種「一字不苟」的較真品質，終於成就了他「京劇四大鬚生」之首的美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