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薰

每當望見陽台花架上盛開的花朵，便會憶起兒時住家頂樓的空中花園。

父親喜歡養花蒔草，這是他唯一的興趣。花團錦蔟，成為這棟建築物最美麗的花帽。

桂花飄香，這是少數會散發濃淡相宜氣息的花兒，置身在這小片花園裡，只要有桂花在，空氣中迷漫的香氛，定能讓人舒緩情緒。嬌小柔弱的身形要不是以團聚的型式成長，很容易在爭奇鬥豔中被忽略。可惜沒習得桂花釀製作技巧，不然餐桌上又可多添一味。

仙人掌的多刺常讓孩子們敬而遠之，深怕不經意便給螫著。像蜜蜂的釘子那樣，恐怕就要哇哇大哭了。生命力極強的日日春，很好照顧的一種植物，只管放任它自由自在，它會給你好看；點綴空間的功能不容小覷，任意在各角落擺個幾盆，這園子裡便生色不少。浪漫的代名詞玫瑰花怎能缺席呢，還算很好相處的花種，從含苞時便開始等待，盼到了花開，這多麼亮燦的一刻，任誰看了都不捨眨眼。關於玫瑰的愛情物語，直到親眼目睹它的身影，方能體會個中寓意。

我最衷情於曇花，喜歡它的稍縱即逝，晚間知道即將盛開時，亦是我最歡樂時分，因為那幾乎是我獨享的曇花蛋花湯，如此滑郁順口，豈有不樂。我自幼支氣管欠佳，常染咳嗽。彼時沒有健保，醫藥費常給家裡帶來負擔。母親便會利用各種天然偏方餵養我，也因此這道食補料理便成為我專屬的親情濃湯。

滿足了眼界，接下來父親種了可食用的楊桃及芭樂。它們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的孩子，或許是沒有施放農藥或肥料，任其在最天然的環境下成長。父親以觀賞為重，也沒料到要摘來吃。所以當我們啃著酸澀的芭樂、不多汁的楊桃，那瘦小的身影早就註定它的口感，我們並不訝異，但趣味性十足，看著它們長大，成為一種奇特的經驗。

偶爾我們受贈蘭花，身價出眾的高貴花朵，像是捧在手掌心上的寶貝，是少數能進家門擺在客廳觀賞的植物。但成長期間仍在花園裡靜靜守候，與友伴們共享這一方天地。

其實還有很多記不清楚的植栽，令頂樓花園天地茂盛，讓人彷若置身仙境。這裡不只可以賞花靜思，有一回，家族親友為阿嬤過生日，選擇這空中花園做交誼園地，母親準備了豐盛的各式料理，叔叔還搬來一台伴唱機，那一晚也是唯一的一次，空中花園人聲鼎沸，恐怕驚擾了花花草草原有的靜謐。

隨著一間間頂樓加蓋屋舍，我們的空中花園也只好吹熄燈號。每株植栽都存有阿爸親揉安撫的記憶，為了水泥入侵，只好讓位。去了哪兒我不知道，但它們曾經陪伴我們度過童年時光的美好記憶，是永遠也不會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