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秦皇求仙處，在秦皇島火車站東南方向的海港區，乘7 路車到底大約需要十五分鐘左右。我太太起初對我為什麼要去這個地方十分不解，我告訴她，根據司馬遷的《史記·秦始皇本紀》的相關記載，兩千多年前，完成了大一統偉業的秦始皇，曾經派燕人盧生、韓終、侯公、石生等方士入海求仙人和不死之藥；因此，這個地方雖然未必一定就是當年盧生等人真正的出海之處，但是，這裡的地理形勢應該與昔日相近，大致地點應該沒錯，值得去感受一下。

到了路牌上標示的「秦皇求仙處」，果然不出我所料，這裡不過是一座仿古建築群；就是那座應該是秦始皇手持酒杯面朝大海的雕像在我看來，也跟今天電影電視裡那些古裝戲的主角太過相似了──十足的俊男帥哥一個、十足的英雄豪傑。這反倒讓我心中不太踏實，秦始皇派盧生等人入海求仙和不死之藥是在贏政三十二年（公元前二一五年），這時候的他已經是四十五歲的人了，在今天無疑屬於青壯年，應該是英姿勃發的年齡，可那是在兩千多年前呀，那時候的人平均壽命不過三十歲上下，並且秦始皇也在五年之後便去世了，因此，這時候的秦始皇或許略帶老態，才更加正常。

還不僅是這樣：秦始皇為什麼要派人入海求仙與求不死之藥？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對於長生不老太過痴迷，另一方面也應該是這個年齡的他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衰老——體力和精力大不如前。也可以說，當一個人身體十分健康、處於英氣勃發的心理和精神向上的階段，是不太可能想到死亡，而且不會對死亡充滿恐懼的。

想像一下當年的秦始皇吧！這是一個充滿了雄才大略的人物，對未來充滿了無限希望的人，在與山東六國既鬥勇也鬥智的過程中，他最終勝出，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建立了第一個大一統的帝國；並且，他所制定的很多制度，成為此後兩千多年歷朝歷代的基本框架，留下了極其豐富的政治遺產。當這一偉業完成，他終於君臨天下、俯瞰這一切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頭髮白了、雙眼有些迷濛，兩耳出現間歇性的耳鳴……他的內心會不會感到恐慌？對他來說，尋求不死之藥以實現長生不老的夢想，會不會成為比國家治理更加重要的事情？

在生老病死這些問題面前，不論是始皇帝當年是如何的不願不捨，這一切還是成為了過去……

我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圓溜溜比雞蛋稍大的石頭攥在手心。這塊石頭靜靜地躺在這裡多少年了？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即便是當年它沒有聆聽到秦始皇對盧生等方士之人的吩咐，它也一定曾經默默地凝視著盧生們遠去的背影、海船東去的帆影……而現今它還在，可秦皇又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