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楊修因為賣弄小聰明，而被曹操砍了腦袋。這一事件因羅貫中於《三國演義》中精采描述，而為無數讀者所熟知，然，楊修被砍了腦袋以後，曹操與楊修之父楊彪之間的一段對話，或許很多人就未必知道了。

在南宋洪邁的《容齋隨筆》卷十二「曹操殺楊修」一章中，有這樣的記載：曹操殺楊修之後，見其父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磾先見之明，猶懷老牛舐犢之愛。」操為之改容。

曹操無疑是很有心計的人物。他也知道，在他殺了楊修之後，其父楊彪不可能無動於衷。楊彪「有動於衷」，他直接點破或許會讓雙方都很尷尬，因此，他婉轉、含蓄之問：「您為什麼瘦得這麼厲害？」楊彪又是何等機警的人物，他的回答同樣含而不露、十分得體：「愧無日磾先見之明。」是說自己缺乏金日磾那樣的先見之明—— 金日磾是匈奴休屠王太子，隨部落降漢；他的兩個兒子受到漢武帝的寵愛，其長子弄兒長大後，因為在殿下與宮女戲鬧被他撞見，最後他殺了弄兒。而「猶懷老牛舐犢之愛」一句，則是從「人之常情」的角度說出了天下所有做父親的人，在這樣的時刻內心的悲傷，與老牛與牛犢之間的那種情感並無二致。

也許是因為楊彪說得很「圓」，讓曹操很難抓到把柄，也許是因為楊彪如孔融所言，「四世清德，海內所瞻」，具有相當的知名度與社會影響，所以，曹操雖然未必喜歡楊彪，甚至可能暗藏殺心，但還是有所隱忍。在對楊修軍法從事之後，他又贈給了楊彪錦繡皮裘二領、八節角桃杖一根、青色母牛兩頭、八百里驊騮駿馬一匹等物及奴僕兩人，贈送給楊彪之妻皮裘、靴子以及女僕兩人。

同時，曹操還走了「夫人路線」——由其正室卞氏給楊彪的妻子袁氏（應為在淮南稱帝的袁術的姐妹）寫了信，信中說：「您的兒子有蓋世的文才……」還送了衣服、紋絹、房子、縣產官錦以及香車等。

我們必須承認的是，曹操在處理楊修的後事問題上，手段是相當高明的，充分表現了他的「奸」——狡猾；假如我們站在歷史的高岸上，也可以說曹操在這過程中，將他的政治智慧展現無遺：這個時候的曹操，儘管身為丞相，並且「挾天子以令諸侯」，但畢竟他還沒有能夠真正取而代之，「稱帝」之路還很長，依然十分需要繼續修煉內功，努力聚攏人心，讓更多的才子、能人站到自己的麾下。

所以，他一方面確實需要洩憤，教訓教訓楊修這樣敢在他面前賣弄小聰明的人，以儆效尤，另一方面也需要適當安撫人心，以免對其自身的形象產生負面影響。

不過，有一點我們不太清楚，曹操在聽聞其「猶懷老牛舐犢之愛」一語，「為之改容」是不是有同樣身為父親的惺惺相惜之情？對於楊修所犯之罪，是不是真的達「死罪」，而有所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