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娟瑜

曉鳳找到我時，我非常感動。

因為她來這一趟，搭火車至少三小時，來回就要一天時間。她說：「吳老師，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我很久了，讓我一點都不快樂，我需要人幫忙。」

媽媽身影消失了

原來，曉鳳最困擾的是回憶不起來媽媽被打的身影，使得多年來她一直無法原諒爸爸。

「整個茫然了！」曉鳳一直重複這句話。

這是怎麼回事？

曉鳳說起那令她傷痛的一天。她說，八歲那年，有一天，她從外面回來跟媽媽說：「我要吃零食。」怎知才講了幾句，轉身一看，爸爸竟抽出褲頭的皮帶，衝著她就揮鞭而來。

被打得很痛、很痛的她立刻哭喊著：「不敢了，不敢了。」

這時，心疼她的媽媽為了護衛她，對著丈夫直喊：「不要打她了，不要打她了。」

就在那一刻，怒氣沖沖的爸爸竟轉身向著媽媽抽打過去。

「但為什麼後面的畫面，我全忘記了呢？」

曉鳳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如今，五十多歲，嫁了個好老公，也有自己的兒女，可是，她卻一直無法原諒自己為何把媽媽被打的情景給遺忘了？

重返媽媽的遭遇

我握著曉鳳的手，給她力量、給她支持，同時兩人雙雙閉上眼睛，我告訴曉鳳：「妳一定看得到，我們一步一步回到那個童年畫面裡，那天，回到家，妳看著媽媽說：『媽媽，我想吃零食。』而爸爸抽出皮帶……」

當我們逐漸進到爸爸抽打媽媽的畫面時，曉鳳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傾瀉而下，我對她說：「妳很勇敢，妳一定看得到接下來發生的事！」

曉鳳真的看到了，她說：「我看到躺在木板床鋪上的媽媽，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她不停地躲、不停地縮，我看到爸爸用腳踢她的身體、踢她的頭……」

啊！原來是這麼悲慘的畫面，難怪一個柔弱的小女孩會無助地選擇「看不到」，也讓自己活在對媽媽歉疚、對爸爸敢怒不敢言的痛苦中。

這時，我鼓勵曉鳳跟著我說：「你不可以打媽媽！」「你不可以打媽媽！」

小女孩畢竟已經長大成人，她不可以一直停留在童年的無助感中，讓自己一輩子放不開。

寫一封寬恕的信

「吳老師，謝謝！我感覺好多了，可是以後每當我想起這件事，會不會還是很痛苦。」

接下來，我引導她寫一封寬恕信。

曉鳳寫著：「阿爸，您好！雖然您已經到了天國，但有些話我還是必須告訴您，小時候您經常打我們兄弟姐妹，連媽媽也不放過。尤其那次，媽媽為了保護我，您竟然把她踢到角落去，讓我好害怕、好恐懼，我沒辦法救媽媽，這讓我很痛苦、很後悔。」

「現在我要告訴您的就是——我決定寬恕您、原諒您，因為您從小失去爸爸、媽媽，日子一定不好過，而且也沒有人教您對太太要尊重、對兒女要疼愛。如今，我有自己的家庭，過得很幸福，不想再讓您影響我的人生……」

曉鳳寫好了寬恕信，決定每當想起往事，就把這封信重新念一遍、兩遍、三遍……

「對，這封寬恕信會讓妳找回親密的生命力量。」我肯定曉鳳的努力。

即將返家前，曉鳳分享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她說：「兒子六歲時，有一天不知做了什麼事惹我生氣，我抓住他就想打，這時，兒子躲進桌腳下，這讓我嚇到了，因為他驚恐的眼神，讓我整個清醒過來，從此再也不打孩子了。」

「哇！這是一個好媽媽的自覺啊！妳真的很有智慧，家庭暴力絕對不要延續下去。」